匕首贯入波尔的胸口，因为携带着庞大的动量，在撞断对方胸骨的同时，匕首的刃部也惨烈地弯折成了废铁片。</p>

这一击造成的绝不只是刺伤这么简单。在宛如汽车相撞的冲击力下，柯林的手臂没骨折只是因为有金刚术的保护。而不出意外的话，波尔的内脏应该已经成了一团烂泥。</p>

老人的嘴角确实流出了一些碎屑，但他却没有因此倒下。波尔的喉咙里没有发出一丝闷哼，甚至在脚步坚实地后退三两步之后，硬生生地止住了柯林前冲的势头。</p>

柯林的晶图内还没有形成足够的压力，此时只能依靠信息素激发的力量，也就是生命丰饶燃烧的力量。他将自身所有重量都前压到已变形的刃柄上，却发现已无法再推进一步。</p>

波尔的右臂提前护在了胸前，现在上面暴起着无数青筋。当柯林的匕首刺出时，刀刃直接贯穿了他的掌骨，但手部虬结的肌肉却卡住了握柄，并吸收了大量冲击力。所以，柯林才未能将整只前臂贯入他的胸膛。</p>

“呵，呵呵……”</p>

波尔深深低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血液正混杂着固块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地上，从他的嘴角，以及右手护住的胸口上：</p>

“你到底是谁……”波尔说：</p>

柯林能察觉到，埋入胸腔的匕首还在传来摇晃，那是波尔的心脏在有力地泵起全身的血液，即使受到重创，他离死亡还很遥远。</p>

柯林试图抽出匕首，却发现刃部已经被对方的躯体深深卡住。啪嗒，波尔沾满鲜血的左手握住了柯林的手臂。老人忽然抬起头，却只是为了再一次确认柯林暴露的面容：</p>

“啊，啊，不会弄错的，中尉？原来你就是……”</p>

为什么这个冒牌中尉会偏向辛西里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辛西里人。而且……</p>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不愿触及的噩梦，波尔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癫狂起来：</p>

“——你就是梅泰尔山道上的那个矮子。”</p>

即使被匕首贯入胸口也像雄狮般从容的波尔，此时却发出了失态的，如同惨叫般的喊声。</p>

泰尔山道之役，西拿勒战场上最著名的一场惨剧。</p>

为什么在施塔德这么多外国移民中，兄弟会尤其痛恨辛西里人。</p>

因为最深刻的憎恨往往源于恐惧。</p>

“这就是命运。”</p>

波尔神色呆滞，嘴唇颤抖地说。</p>

在这使命即将完成的时刻，命运将一度消失的梦魇送到他前面，测试他在临死之前，能否征服往日的失败和恐惧。</p>

柯林被握住的右手无法发力，但左手中早已握住了另一把匕首。他迅捷，毫无迟疑地削向波尔肘内侧的臂丛神经，但被后者躲开。</p>

柯林也因此脱困，轻巧地与波尔拉开了距离。</p>

波尔曾在拿勒见过自己？</p>

他略微惊讶。因为这是柯林第一次在同盟境内，遇到与过去的自己有关的人。</p>

几年前，他曾进行过破解仪式之外的另一种尝试，也就是沿着记忆中那些无意义不连贯的图像，像侦探一样在现实中寻找线索。为此他甚至曾以自己的真实身份，拜访过一些从拿勒战场归来的军人。</p>

那同样是一段漫长的努力，但最终结果，却是毫无收获。不过想来也是正常。</p>

毕竟自己在拿勒应该不是太过有名的人物，否则，应该就能在那些附有照片的材料上找到自己的脸了。一个还是孩子的无名之辈，而且还和超凡有关联，随便找些军人却正好对自己有印象的概率，实在太过渺茫。</p>

除了这些，柯林还做过一些对比分析，也就是结合自己脑海中的破碎记忆，和现实中相关记载，模糊地归纳出自己可能参与过的几个事件。</p>

波尔提到的“梅泰尔山道之役”，也正是其中之一。</p>

山道之役发生于战争末期，而它之所以被称为“惨剧“，不是因为战场上的伤亡惨烈，而是因为当时，出现了大规模屠杀俘虏事件。</p>

但是，犯下这些罪行的刽子手，并不是柯林所在的反抗军，而是波尔所在的“驻拿勒集团军”。</p>

因为在那场梅尔泰山道之役中，他们才是胜利者。那是一场因为西拿勒王室的一系列失误而导致的，一边倒的屠杀。</p>

所以波尔此时的反应，尤其是他的恐惧，让柯林感到有些违和，因为与他对过去的猜测完全不符。</p>

“是啊，又见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