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人们最终发现中尉之死只是谣言，整场屠杀只是闹剧。难道那些虫子还会复活吗?</p>
“波尔……”</p>
莱纳不可置信地望着兄长。他原本觉得波尔比以前温和冷静了很多，但没想到，那只是用来说服旁人的伪装。</p>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人其实丝毫没有被磨去棱角，相反变得越来越偏执。</p>
一个真正的疯子。</p>
看着波尔无比怪异的表情，柯林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p>
在这种疯子面前，所有与人博弈的常理都会失效。</p>
“啊，对了。”波尔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p>
“不知道第九局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但在最近几天时间里，我可不能放任你跑出去露面啊。”</p>
骚乱发酵到一定规模之前绝不能出错，所以，必须在这里解决掉你。</p>
不见波尔有什么动作，柯林却发现有股莫名的压迫袭来。</p>
废旧宅邸里的气压似乎在直线上升，让耳朵里开始嗡鸣。有什么庞然巨物缓慢地挤进了窗户，它没有形体，拥有着类似穿梭魔的气息。</p>
高密度的灵素正从波尔的以太中流淌下来，柯林看见，翠绿的火焰一闪而逝。</p>
那是炉床的运转。</p>
…………</p>
歌蒂一圈圈拧上花洒的阀门，黄铜的螺纹在摩擦中咯吱作响。</p>
花洒停下后，浴室里就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偶尔一两道水滴落下的声音。</p>
身侧的浴缸里，已经装满了血红色的酒液。为什么原本很可爱的草莓腐烂发酵后，却会变成这样的颜色？简直就像，就像刚有个人在这被打成了烂泥。</p>
一整缸草莓起泡酒在无声地冒着碳酸气泡。沐浴后的水蒸气浓得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它们在高温中挥发的甘美气息，将歌蒂熏得晕乎乎的。她恍惚地伸出手指从蠕动着泡沫的液面上划过，沾取了一些。大脑迟钝地思考了一会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然后她就本能地，直接送进了嘴唇里。</p>
中尉啊，中尉……</p>
她眯着眼睛，一边轻轻舔舐着手指上沾留的液体，一边在胡思乱想着。</p>
我怎么也预料不到，你会输给这么滑稽的东西。</p>
其实光靠波尔向歌蒂提供的记事本，还不足以让她和她背后的人，彻底抛弃海因里希中尉。</p>
因为中尉手中还握有通向海外的私酒运输线。</p>
说不定那些地下管道的传闻是真的呢？这个人就像在变魔术一样，源源不断地将那些海外原装酒输送到同盟境内。</p>
有很多人都在传言说，再过一两个月，本土的私酿酒差不多就会上市，等到那时候，中尉在货源上的优势可能就会彻底消失。</p>
但这不过是外行人想当然的妄语罢了。</p>
在毫无酿酒文化的同盟境内，就算贫民窟和乡村作坊能弄出来一些劣质酒，它们和海外那些古老酒庄的作品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p>
据说在达纳罗的勋贵圈子里已经形成了不小的风潮。可以预见的，高品质酒可以带来的利润，将会比那些谁都能做的劣质私酿丰厚得多的多。</p>
所以对第九局来说，中尉本来还是无法被取代的。</p>
没错，“本来”无法被取代，如果没有这能够“点水成酒”的荒诞巫术的话。</p>
在一些偏远神话出现的所谓“酒石”，据说可以达成点水成酒的神迹。分局的同事本来也只是抱着玩闹的念头稍微一试，结果却奇迹般地，意外成功了。</p>
但这个巫术还有一定缺陷。也许是对施术者的体质有一定要求，其实到目前能够点水成酒的，也只有歌蒂一人而已。</p>
将“酒石“浸泡到清水中，即可将清水转化为美酒。</p>
而现在的自己，就是一枚“人工酒石“。</p>
想着想着，她也情不禁地笑出了声，这是件多么不像话的事啊。</p>
如果中尉真的因为这种玩闹而被击败，那以后，岂不是整个公国的人都要……</p>
歌蒂红着脸给自己围上宽袍，走出了浴室。</p>
在卧室的地板上，“中尉”正被死死地绑在三个圆环上，从呼吸的频率来看他已经醒来了，却又一言不发。</p>
歌蒂坐在了他身边的地面的毛毯上。</p>
这个房间不过是二层而已，窗户上拉着一层薄纱般的帘子。</p>
她细长的玻璃壶里装满了草莓酒，望着从那帘子背面透过来的阳光，发了一会怔。</p>
“喂，外面的声音，你听见了吗？”</p>
她慢慢地伏下身子，凑到了中尉身前问道。</p>
窗外的街道上，远远地似乎有些杂乱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呼喊，有人在尖叫。</p>
还有一些批批噗噗的，仿佛酒杯里气泡破裂似的枪响。</p>
“你听啊，很难得的，那些人都在为我们的事庆祝呢。”歌蒂说。</p>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p>
可能在面对将死之人的时候，说话也会慢慢无所顾忌起来。</p>
从今天醒来开始，自己就一直精神恍惚。即使在当众袭击中尉的时候头脑里还是晕晕的，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去预想即将要到来的场景。</p>
“以前的威风都去哪儿了呢？嗯，为什么不说话了？”</p>
歌蒂玩味地笑着。因为她发现如今的中尉简直，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跟以前强烈的对比反差，让她的身心都非常愉悦。</p>
但是好像还是缺了什么。她坐在地毯上，一边慢慢啜饮着猩红甘甜的酒液，一边努力地回忆着。</p>
哦……原来是忘了正事了。</p>
歌蒂站起来，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晃荡，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半小时后，她找出来了一些布匹，钉子和绳索。</p>
由自己来慢慢地处死中尉。歌蒂努力地争取到了这件事。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奔波幸苦了大半个月以后的奖励。</p>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她略微有些按捺不住地说。</p>
面具下的里卡多不太能理解，这个喝醉的女人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p>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人对柯林抱有敌意。</p>
他已经落入敌手，能做的可能只剩下多撑一会，拖延时间。</p>
里卡多曾在监狱里经受过长达几个月的私刑，凌辱和折磨都不算什么。</p>
但面对现在这怪异的情况，他心里依然有点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