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地抽签的结果一出,无论两位当事人的感觉是喜悦,还是懊丧,这个既成事实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张公斗哭丧着一张老脸,只顾着在那里埋怨自己的手气臭,他糗着脸没言语,而作为赢家的赵缦雄则开口说道:
“那个封地还差什么事情,不能完成?这个……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闻声,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米龙此时干笑了两声,接口说道:
“我们头还没有正式开国登位,所以眼下没有权力册封你们,怎么着也得等到回桃花源举行开国大典以后,封臣这事才能行啊!”
举凡在当今这个蛮荒时代能混成头头脑脑的人物,断然没有一个废物点心,张公斗和赵缦雄当即反应过来,他们一齐转向吴晗,说道:
“噢,那我们就先要恭喜吴晗老弟你了。”
这个时候,吴晗也笑着起身回礼,跟对方客气了两句,双方一番寒暄之后,各自散去。
之所以一再拖延称开国称制的事情,吴晗主要是觉得贸然就称孤道寡,从心理上比较让人难接受,而且办出个自吹自擂的开国大典,的确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统治者,登基的法统大体来自于下面的三种情况,即是子承父业、抵御外辱和民众公推,余下的诸多例外状况,譬如说像是什么篡位夺权,化公为私等等,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在西方世界里还有神权封君的传统,比如说拿破仑加冕的时候就是请了教皇来主持,不过他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皇冠,而华夏就从来没这种规矩。
华夏曾经有过的一切宗教,无论是在本土诞生的,抑或是外来流传的,悉数都要在世俗政权的控制下发展。
除非是像白莲教那样数百年如一日的标准造反派,动不动就发动愚民玩暴动,其他的宗教都尽量安分守己地传教,不敢跟国家机器抗争,数千年来宗教人士也没在华夏折腾起太大浪花。
所谓的子承父业和公推,正如字面上所写的那样简单,没什么好说的。仔细权衡下来,抵御外辱则是吴晗的首要选择。
在战场上直接击败企图奴役,乃至于是灭绝本民族的外来侵略者,从而获得自身政权法统的正当性,无疑是一块经得起考验的金字招牌。若是不然,始终难免觉得登位这件事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如今吴晗挟重创东瀛人的声威和荣誉而归,无论是里子、面子都说得过去了。
当远征的车队辗转回到了桃花源山谷后,筹谋已久的开国大典也正式提上日程。
比起吴晗更热心这件事情的幸存者们,开始皓首穷经地翻阅历史资料,务求一切细节都尽善尽美,期望打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开国大典。
在战前时代,数十年一贯制的历史教科书上,红口白牙地宣称华夏有着数千年封建社会,直至辛亥革命推翻帝制为止,事实情况绝非如此简单。真正意义上的封建制度,专指列土封疆,即是每个诸侯国都是一个自行其事地政治实体,享有政治、军事、财政、外交独立运作的权力,这种无可置疑的封建制度在华夏出现的时间很早,消失得也同样不晚。屈指算来,仅有上古时期的夏、商、周三代真正推行过封建制。
打从秦始皇他老人家挥军东进,毫不客气地并吞六国之后,华夏大地就进入了郡县制的时代,分封制退出历史舞台,转而以中央政权直辖地方的治理模式。由此,华夏大踏步地迈入了中央集权制时代,自此以后的历代封爵封地,绝大部分都仅是有其名,而无其实的虚封。
由于华夏封建的历史断绝了很久,很多的必须内容都已古老得不可考了,因此在可操作性方面实在算不上太好的选择。随即,加入开国大典筹备委员会中的一部分人,试探着提出了要参照着西方的封建制度来设计开国大典的礼仪。他们这个提议不出意外地被反对派骂得狗血喷头,更被怒斥为数典忘祖和洋奴、二鬼子云云。如此这般,陷入到内战状态的委员会又连续掐了多日,难产的方案久拖不决。
待得时日迫近,到头来,开国大典的仪式只得依照着这些半吊子华夏传统文化爱好者,群策群力弄出来的杂烩版本滥竽充数。他们还美其名曰,要有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精神,顺便拿某人当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给用了一回。
“国君请移步上前,祭祀社稷!”
随着司仪嗓音嘹亮的一声呼喝,吴晗迈着节奏缓慢的方步亦步亦趋地前进。连续这些天下来,吴晗业已被反反复复的实验和训练,折腾得面部肌肉僵化,此刻他的脸上全无表情变化,吴晗穿在身上这套好似古装戏的行头衣裳,也是委员会那些家伙从诸如《礼记》、《周礼》、《仪礼》、《枟周礼枠》等古书里面拼凑而来。在这件事情上,吴晗本人几乎被热情过度的下属们剥夺了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