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对面，一个苍老的老妪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p>

恍惚中，醉眼朦胧的老马夫扒拉着老妇人的手，呓语，</p>

“老伴儿啊，我又喝酒了……”</p>

“老伴儿啊，你骂我两句吧……”</p>

“你怎么不说话……你睡了吗……”</p>

“老伴儿啊……外面冷……来……我背你到屋里去睡……”</p>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搀扶起老妇人的身子。</p>

但许是因为醉酒的原因。</p>

砰一声摔在地上，七荤八素。</p>

即便如此，他的怀里，也紧紧抱着冰冷的尸首。</p>

“老伴儿啊……”</p>

老马夫胡言乱语，眼泪混杂着鼻涕留下，胡须颤抖，嚎啕大哭。</p>

像个孩子。</p>

银狐叹息一声，以灵觉探之。</p>

“并无外伤，但生机被夺，回天无力。”</p>

他握紧了拳头。</p>

这老妇人，明显没有到老死之际，也无疾病。</p>

如今生机匮乏，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城南的金身，害死了她。</p>

白鸽关上门，几人坐在庭院内，皆是无言。</p>

天色渐黯。</p>

老马夫缓缓从宿醉中清醒过来，怀中的尸首再一次刺激着他的心脏。</p>

清醒过来后，他不再像醉时那样胡闹。</p>

但眼中无神，哀莫大于心死。</p>

他看到了江南。</p>

“执事大人，老头子我没法招待你们了。”</p>

他盘坐在地，直直望着依偎怀中冰冷的尸首，</p>

“我不会烧菜。”</p>

江南沉默，良久后才道：“我也不会。”</p>

“但我能让你再与尊夫人见最后一面。”</p>

老马夫闻言，猛然抬头，“执事大人……老头子甘愿此生为您做牛做马！”</p>

江南摆了摆手，施展通幽之术。</p>

然后与银狐等人在院外等候。</p>

一刻钟后，老马夫走出门来，扑通一声给江南跪下。</p>

“执事大人，大恩大德，老头子我没齿难忘！”</p>

江南扶起他，“老人家，我有一事请你帮忙。”</p>

“义不容辞！”老马夫抹干眼泪，如是道。</p>

“我要你把方才之事，尽数告知全城，但不要提我，只说城南金身显灵！”江南认真开口。</p>

老马夫愣住，良久才摇头，“执事大人，唯有此事不能。”</p>

“我老婆子便是被其所害，丢了性命！”</p>

“执事大人大恩，老头子只有下辈子再报！”</p>

说罢，他抽出随身匕首，便朝胸口扎去！</p>

这也是条血性汉子，自认做不到江南的吩咐，以死谢罪。</p>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他。</p>

江南缓缓摇头，“老人家，此事若成，金身当碎！”</p>

老马夫瞪圆了双眼，目露惊愕之色。</p>

“当真？”</p>

“当真！”</p>

“好！”</p>

江南望向城南方向，缓缓道，</p>

“不仅如此，你还要告诉城中百姓。”</p>

“祭拜金身让你免于危难。”</p>

“祭拜金身让你出门拾钱。”</p>

“祭拜金身让你一生无灾无病！”</p>

老马夫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江南是何意。</p>

但最终，重重点头。</p>

江南闭上眼睛，有风吹起他的衣袍。</p>

“起风了。”</p>

“风大一点。”</p>

“将谎言吹遍街巷。”</p>

“打落神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