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爷子左思右想,一宿也没睡好。按说这订金也交了,如果只是几十块钱,咬咬牙也就认了,那可是四百块钱哪,就这样白白送给小贩?那可不成,绝对不行。他不禁埋怨自己,做啥身上带那么多钱。老少二人常在那疙瘩转悠,同许多人都混了个脸熟,身上总不能老踹着一笔钱惹眼吧?他们往往看上三几件喜欢的东西,同货主打声招呼,回头一起结帐。
你说这世上的事,它有时就那么赶巧,说曹操曹操到,你不服都不行。早一步那人买走一件,家具不成套,小洁未必会多感兴趣,晚一步他们付了账,身上没多少钱也付不了订金。偏赶得不早不晚,巧合的让人吐血。
不买吧,心里冤得慌,买下来吧,又觉得闹心。这事整的,丁老爷子愈发的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了。这兄妹俩,年纪小小无依无靠,偏又一个赛一个的出色,这帮老伙计,尤其是他和老陈,拿着就当自己个儿的亲孙子孙女看,不,有时候比自己家的亲孙子还上心哪。呃,这事吧,老陈那倔老头倘若知道了,非撅过去不可,他可是苦出身,虽说后来参加了革命,也曾身居高位,艰苦朴素却是常常挂在嘴边,时不时拿出来唠叨几遍。到时候,他不舍得怪罪小洁,一肚子火非撒他身上不可。一想到又要跟那个倔老头子打嘴仗,他就更觉得头疼起来。
没招儿,真没招儿。一大早,丁老头胡乱吃了点早点,大山就过来了。说道自己先去学校跟老师请假,然后大伙儿会合,一起去市场把那套家具整回家里来。
到了古玩市场,丁老爷子熟门熟路引大山直奔家具摊位。丁睿落后几步,凑董洁跟前笑嘻嘻道:“听说你昨儿个哭了?”
董洁不解。“哭了?我?”
“是啊,头前儿大山跟我爷爷这么讲的,说他回家狠狠教训了你一顿,你哭的眼睛都红了,我瞧着老爷子听着都心疼了。”丁睿上下打量她,怀疑道:“怎么,你没哭?”
董洁抬脚狠狠踹他小腿上,“要你管。”蹬蹬蹬走远了。
留丁睿在原地疼的跳脚:“哎,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呼,这丫头,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噢,对了,”董洁回头道:“我得找丁爷爷说道说道,这住宿生,一天到晚总往家跑算怎么回事?”
“哎哎,”丁睿顾不得腿疼,急忙冲过来道:“别介呀,大小姐,小大姐,小祖宗,哥哥求你了,你可不能多嘴。爷爷正因为你的事闹心呢,你回头提起这茬,这不是成心把祸水引我身上,害我挨骂吗?最多、最多——”他眼珠转了转,双手一拍道:“哎,我住宿后,时间自由,我多给你和大山跑腿打打下手还不成吗?”
董洁捏着自己的下巴,上下端详他一通,“这样啊,我考虑考虑吧。”大小姐一甩头,扬长而去。
“哎,老爷子,您老来啦?”
小贩自然对丁老爷子印象深刻得紧,大老远就赶着招呼上了,热情得不得了。
“看吧,就是这个。”老人家指指立在小贩身后的庞然大物。
小贩瞅着,这家人有意思,花这么大价钱买东西,竟然只有一个大人,今儿个又添了俩半大不小的少年。他不管这些,反正定钱捏在自己手里,他心里安稳得很。
遂热情介绍道:“老爷子,您是行家,咱不敢蒙人,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好东西。看看这木料,正经的黄花梨,上面雕的可是云龙纹,龙纹啥东西?甭说咱小老百姓了,一般高官显贵,再有钱有权他也受用不起,这可是康熙爷那阵儿亲王府里的宝贝。看看这选材、这雕工,您再瞅瞅这气派,满沈阳城您能找着第二件?”
大山站到柜子前,仰头望望,再用手比比,“这可够高的。”
“那是,不多不少足有三米二。这是四件柜,又叫顶箱柜,由立柜、顶柜组成,又是一对,所以通称四件柜。要买就成套买,拆开来那就太可惜了。要不是它太大,价钱又太贵,昨儿个我怎么也不会把它拆开来卖。”
“哥,”董洁碰碰大山的手,小声道:“有点贵,是吧?”
贵?那样看怎么说了。对普通人家来说,这是奢侈品,是要不得的败家行为,“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忘了吃不饱饭挨饿的日子了?你就作吧,天打五雷轰的败家玩艺儿,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老人们一定会这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