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正好说在严林虎的心坎上,杜崇文新来之时,手下兵士不足万人,若不是得他父子大力资助,也不会这么快恢复元气。他本以为杜崇文会让他镇守醴州富庶之地,谁曾想他却将自己安顿到了这里,况且前些日子他还指使种愈骗了他家珍藏多年的美酒,这种以怨报德的小人,自然做的出丢军保帅的事情。
想着,心中不禁惶恐起来,说道:“这,我,公子……。”
玉郎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若是不出征,难免成了别人的替罪羊,若是出征,但深入敌境,又是凶险万分。”
严林虎苦笑着,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玉郎的话只是点到为止,但他想的却更多,自己的父母妻小都在永寿,他们就是握在杜崇文手上的人质,真到了丢军保帅的时候,自己连反咬一口的实力都没有。
玉郎知道他已经心生畏惧,说道:“倘若你能袭占径州,进而威逼宁州,打通蒙哥北上的道路,有此大功,蒙哥自然不会小看于你,或许还会对你委以重任,一旦杜崇文领军西征,你的出头之日也就到了。”
先是威逼,然后是利诱,严林虎心中不禁方寸大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除了随他出征,自己已经无路可走。真后悔当初听从了杜崇文的蛊惑,一心想成为一个统兵的将军,好在乱世中挣一份功名,现在却落得进退两难的地步。
玉郎笑着说道:“我和你一样,也不愿意白白的去送死,但富贵荣华,从来都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你必须勇敢的伸出手,才能抓住他,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严林虎咬咬牙,说道:“末将愿意听从公子调遣。”
收服了严林虎,玉郎心里却高兴不起来,黄庭下的这种计策在他看来实在是雕虫小技,不过是利用了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权力的贪婪,尽可能的夸大危险,并描绘出美好的前景引诱你,只要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就绝对不会被这样雕虫小技所蒙蔽,但是,黄庭下却用这样的手段屡屡得手,先是杜崇文,现在又是严林虎。
玉郎说道:“先不要告诉兵士们咱们的计划,只说这一次是要……。”他一直瞧不起黄庭下这样的卑鄙手段,现在要想瞒着兵士出征,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严林虎说道:“公子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咱们只说是去党项人那里打草谷,弟兄们自然不会怀疑。”邠州靠近党项人的放牧之地,因此兵士们时常出去劫掠党项人的牛羊牲畜,有时甚至还会杀些党项牧民冒充军功,这样的借口的确没有人会怀疑。
看着严林虎的样子,玉郎不禁感慨万千,刚才他还对自己心存戒备,片刻之间就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人心,也不过三言两语就被蛊惑了。
天黑的时候,严林虎从其他地方抽调了五百名兵士守住这处关隘,让其他兵士饱睡一晚,每人带足十天的干粮,兵力如此匮乏,自然没有能力维护粮道,只好将粮食随身携带。
天亮前大军开拔,两千名兵士在山川沟壑间蜿蜒前进,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一条大河拦住去路,河水浑浊不堪,带着泥沙向东流去,一条呈暗红的山体侵入河道,宽阔的河滩顿时变得狭窄起来,此时太阳初升,天地间一片光明。
玉郎抬眼望去,只见那山体最突出的部分被凿出无数个孔洞,其中最大的一个孔洞里雕刻着一座坐佛,神态安详,注视着远方。大佛不远处,有一座浮桥通向北岸。
严林虎说道:“公子,这就是邠州的大佛,当年唐军远征突厥,数十万将士只有半数得意生还,唐王因此在这里开凿大佛,以祭奠死去的将士。”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自己即将开始的征程,也不知道生死如何,神情竟有些落寞。
玉郎说道:“既如此,咱们就前去求个平安。”领着严林虎和二虎等人走进大佛。
大佛下有一座寺院,因佛而得名,就叫做大佛寺,寺中僧人似乎已经见惯了统兵的将军,平静的将他们引到佛像前,几个跪在佛像前,默默祈祷,一个僧人走出来,径直走到玉郎面前说道:“施主此番引军北去征讨党项叛军,必定旗开得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施主成就大功之时,只诛首恶,而不祸及无辜,万不可因杀戮而获罪于天。”
玉郎说道:“大师怎知我要讨伐党项叛军。”
僧人说道:“此乃是上天假借小僧之口,传旨天意罢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写了经文符咒卷轴,交给玉郎,说道:“施主只要能体恤天意,不使生灵涂炭,上天自会保佑于你。”说完,双掌合什,默念着经文,转身走了。
严林虎大惊失色,问道:“咱们出征的事情万分机密,这僧人又怎会知道。”
二虎说道:“咱们的事情怎么能够瞒得了天上的神仙。”
玉郎收起卷轴,说道:“既是上天保佑,此番出战一定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