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壶酒,右手提着一只烧鸡,萧诚来到了岑重的房门,拿脚轻轻一碰,吱呀一声,门居然就开了。
萧诚有些愕然地向内看去,却见岑重手握一坐在桌前,此刻眼睛却正看着他。
显然,这位猜到了萧诚会来,所以给他留了门。
“大师兄!”萧诚笑咪咪地跨进了房门,反脚一勾,把门给带上了,走到了桌前,将酒和烧鸡放在了桌上:“怎么也没有想到您居然也来了!”
岑重一笑道:“要不是魏武跟我说起,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开这个大会呢!小师弟,你恁地不讲义气,这样的事情,居然不叫上我?”
萧诚将桌上倒扣着的茶杯翻了过来,一边往内里酌酒,一边道:“委实是大师兄头上的官帽子有些吓人,我们这头的事儿,说起来呀总是不大规矩,有些离经叛道的,不敢连累大师兄啊!我真要叫了,大师兄来了吧,指不定就要遭物议是非,不来吧,又觉得伤了你我师兄弟感情,岂不是要左右为难?早知道大师兄是这般想法,我定然是第一个就去请您了。”
拿起酒杯,岑重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从荆王自焚于内宫之前,我就觉得,大宋,兴许要换个活法才行了。”
萧诚一怔:“大师兄居然是荆王殿下的人,这我可一直没有听说过!”
“君子不党!”岑重瞪了萧诚一眼:“只不过,我是可惜荆王,也是可怜大宋,当然,也是痛恨官家。好好的一副牌面啊,硬生生的被他打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无法想象。这一回,我是真正见到了什么叫做亲者痛,仇者快。”
萧诚笑着撕了一条鸡腿递给了对方,道:“大师兄,说来不怕你笑话,现在,我就正在结党呢!”
“君子群,不党!”岑重正儿八经地道:“志同道合,可谓之群。”
萧诚举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可不是那种拘泥不化的酸腐读书人,心思灵活,手段犀利,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做事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上任就跑到自己这儿来又是借将又是借兵,一点儿也不忌讳自己现在的身份。
很显然,他更看重的是结果。
而且在广南西路,自己这位大师兄的声名,差不多要与马砍头并驾齐驱了。
这样的名头,都是杀得人头滚滚得来的。
“大师兄,你真准备加入联合会吗?”萧诚替大师兄倒上酒。
岑重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诚:“小师弟,要是我不加入的话,你就不会向我那里伸手吗?”
萧诚干笑几声:“其实不需要我伸手啊,从一开始,大师兄不就已经邀请我入局了吗?”
“所以说啊,我不加入的话,以后指不定处境会很尴尬。我还想当当广西路的安抚使呢!”岑重淡淡地道:“而且我看你黔州这几年颇有气象,手里有兵有钱,不借你这股子春风吹吹,我才是真傻了。”
“大师兄愿意加入,于我而言,是意外之喜!”萧诚道。
“我可是要进常任委员会的,别的位子给我,我可不要!”岑重直视萧诚:“不要想糊弄我,我在贾贵那里已经看到了你的规划书。”
“自然!”萧诚道:“有了您,在以后与播州扬,思州田的较量之中,我便更有把握了。”
“他们不是你的盟友吗?”岑重一怔。
“即是盟友,但同样,在某些方面也是对手!”萧诚道:“他们化地方为己家,这可与我理念不符,总得要慢慢地将他们扭过来,这期间,自然是既要合作,又要斗争的。他们会得以一些东西,但同时也要失去很多东西。但总的说来,以后想再随心所欲可不成了,在哪里都不成!任何事情,都必估在规矩之内施行。”
“你定的规矩?”
“联合会的规矩!”萧诚道。
“明白了!”岑重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这一次我专门过来,一是为了你这个大会,二来是我收到了情报,交趾那边有些异动。”
“有这样的事?情报准确吗?”萧诚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广南西路已经被他视为联合会的一部分,自然不能容许有人向他伸手。
“情报准确。”岑重道:“我在广南西路杀得太狠,而且现在我正准备把手脚往旁边探一探,所以触碰到了一些人的痛脚,这一次,不是交趾人胆子大敢来摸我的屁股,实在是内里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别人的怂恿之下,竟然勾结外人想来算计我。”
“倒也有想法!”萧诚道:“最好的,就是把大师兄你宰了,这实在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次一点的,把广南西路刚刚安定下来的局面再一次剿乱,到时候一个无能庸官,刻薄好少,寡恩少义的大帽子往你头上一叩,估计你就要回汴梁台寺里走一遭了。赵宋官家可还记恨着你呢,真要落在他们手里,扒了官袍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这些人未免也太小看我的手段了!”岑重冷笑:“我宰了一些,留了一些,留下的那些人,我岂有不上些手段的道理?现在好得很,让我抓住痛脚了,而且学能顺藤摸瓜,把手往东路那边伸上一伸,谁让他们这一次也插手了呢?到时候是乖乖地向我低头,还是我公布那些证据让他们掉脑袋,就由着他们选了。”
“大师兄要怎么做?”转动着酒杯,萧诚问道。
“我现在手里的力量都被他们摸得很清楚了。”岑重道:“我要是提前布置,肯定就要打草惊蛇,所以这一次来,还要找你借兵。”
“魏武不是已经扩军三千了吗?还不够用?”萧诚有些惊讶。
“我那里虽然有三千兵,但能跟你这儿比吗?战斗力相差很远,装备更是简陋,更重要的是,里头还有一些人,我不能完全信任。”岑重眯起了眼睛,道:“而且小师弟,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一旦把对手弄怕了,以后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只怕就没有可能了,所以,你不觉得我们要弄,就弄一把大的吗?”
看着岑重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萧诚也不由得摸起了下巴。
“先来个引蛇出洞?”
“再来一个祸水东引?”
“然后驱虎吞狼?”
“最后一箭双雕?”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顷刻之间却是都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