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厨艺比不上立夏，却比唐燕凝强上不少。一桌子年夜饭，做得也是有模有样，再端上一盘子热气腾腾圆鼓鼓的饺子，也就齐活了。</p>

唐燕凝便让谷雨与自己坐在一边，谷雨看了看晏寂，见他没有反对，也就坐下了——在玉清宫里，这小院儿里统共就两个人，她和唐燕凝一直是一起吃饭的。</p>

很是殷勤地替晏寂和唐燕凝斟上了酒，谷雨便很有眼色地低头扒饭。</p>

其实唐燕凝哭了一回，觉得也并不饿，晏寂更是有心事，用得不多。只有谷雨，因不好意思抬头，只能猛吃，一桌子的饭菜，倒有大半进了她的肚子。</p>

饭后谷雨一头扎进了耳房去收拾洗涮，除了送过来几碟子干果鲜果外，再也没出来。</p>

唐燕凝便与晏寂并排坐在一起守夜。</p>

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多少话可说，但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远处城中不时响起的爆竹声，看着外面不时亮起绽开的烟花，竟也觉得心头平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p>

“阿凝。”将一枚核桃仁递到了唐燕凝的嘴边，晏寂突然开口。</p>

唐燕凝便看他。</p>

“每年的元月十五晚上，京城不宵禁，城中有灯市花会。”看唐燕凝嘴边沾了颗芝麻，晏寂伸手替她拈了下来，看着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眼睛，微微一笑，“到时，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逛可好？”</p>

“可以吗？”听到能去逛花市，唐燕凝就是一阵心痒。她在玉清宫里待了有一段日子了，虽然行动自由，但这里到底冷清，她也实在是憋闷得很了。</p>

晏寂的话，便叫她眼睛一亮。</p>

不过转眼间兴奋就过去了，唐燕凝扁了扁嘴，往着晏寂身上狠命戳了两下，抱怨道，“我躲在这里才得几分安静，如果这当口还和你一起出去，这份儿安静恐怕也没有了。”</p>

皇帝到了如今都并没有理会她，八成就是看着她这份儿自己避到了玉清宫里的眼力见儿。万一哪天知道了她竟然明修暗道暗度陈仓，来个毒酒白绫啥的，她哭都来不及。</p>

“想来想去，我还是安生些吧。”唐燕凝低头剥了个朱橘，掰下了一半随手塞进了晏寂嘴里，剩下的放进自己的口中，拍了拍手，“小命要紧。”</p>

晏寂看了她半晌，才垂眸笑了一下。</p>

良久，伸手摸了摸唐燕凝的头发。</p>

她始终不能安心。哪怕表现出来的再无所畏惧，心底也还是惴惴不安的。</p>

他能够理解。</p>

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出身又好，母兄又肯护着疼着，就算从前有些不如意，终究也还是在娇养中长大。</p>

她与他不同。</p>

他自己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报着不能诉之于口的心思回到京城。他不惧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甚至有着取而代之的野心。可他的阿凝不一样。</p>

</p>

在那能够随意定人生死的帝王面前，她只是一个根本连命都不能自己掌握的小女孩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