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庙堂高遥 十九 行事不遂(2 / 2)

金枝碧玉 青梅怀袖 0 字 2021-08-08

王钟阁嗤之以鼻:“你的儿子,我不心疼。”

“郡主,到帝都了。”说话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脸让人看了就想摸一摸,但他双眼中透出的神情,以及在车厢中端坐的姿势,却都与这个年纪的孩子殊为不符。

车中另一人闻言,伸出纤纤素手,掀起帘子往外张望。

虽然还隔了一段路,远远看去,那高大的城墙却分毫不减压迫之感,灰白的墙身在淡薄的天光下显现出一种冷酷的庄严。

她轻轻呵出一团白雾,轻声道:“到帝都了呢。”

这是一辆四騑并驱的马车,车前马身上整齐鲜明的驭具,楠木车舆上悬挂的精致华美的帷缦,都令人一看即知车主人身份高贵。更不要说这辆华丽的马车之后,所跟随的百多人的侍从皆是鲜衣骏马,还有拉着主人衣物用具的十几辆辎车。

整个车队绵延数十丈,需得登高才能一览而尽。

这支显眼的车队,对帝都人来说并不陌生。路旁已有几个回城的行人在兴奋地相互转告:“看,天下第一美人折眉郡主今年又来帝都了!”

宇折眉收回手,那绣着折枝花的帘子因下面所坠的玉石迅速滑下指间恢复平整,仿佛从未有人掀开过。

她向方才说话的小男孩说道:“小晨……”刚唤出他的名,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这孩子的父亲叶枫,曾是她庆国的臣子,虽是才高八斗,却因言行狂放而不得重用。楼氏改庆国为华方之后,他辞官而去,成日买酒长歌,且醉且呼,说些鸿鹄坠地,燕雀冲天之类的话,所作诗文中更是对今朝颇多讥讽。皇上本着爱才的心,并不发作他。由是反而令他愈发肆无忌惮,竟然在一篇登临怀古的赋文中直斥华方是伪朝,楼氏更是天下第一伪君子,既要窃国又要美名。

此言既出,结果可想而知。

叶枫被押赴刑场那天,宇折眉将他的独子叶晨接入自己府中。虽然自己的羽翼算不得厚实,但楼定石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庇护一个小孩子,尚能做到。

无论如何,这人是为了庆国而死,不管他的举动是不是有沽名钓誉之嫌。

宇折眉出生时,庆国已然湮没,天下已改作楼姓。她对民间口诛笔罚的故国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回忆,甚至就连她的父亲——作为一个为显示今上仁慈而被留下继承香火看守宗祠的末世皇子,她也很少能看到他。

记忆中,父亲独居一院,不爱美人,不附风雅,唯好杯中之物。一年之中,总是醉眼迷朦,不问今夕何夕。

年幼时也曾怨过,也曾恨过,怨父亲无视自己,恨自己为何要生在这样的地方。小小的年纪,却因变故而早早知道世情,明白自己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终身需得战战兢兢,唯上命是从。这与囚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父亲早逝,临去前用嘶哑的声音对自己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含糊。她想了许久,直到父亲葬下后,才依稀猜出来。

不要求得太多。

不要求得太多。所以,父亲一生,只耽于手中所有之物,不再其他。只要无所求,无所思,那么,痛苦便会轻一些吧?

可牢牢记下这句话的自己,后来还是没有忍住,向一个人说出了一生之中,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的请求。

谢大哥,你能与我共度一生么?

结果是他的婉拒。

但是不要紧,还能做他的妹妹,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今日踏入帝都之后,我便连他的妹妹也不能做。

恍惚之间,叶晨小小的手伸过来,递上一方手帕:“郡主,不要哭。”

闻言,宇折眉摸上脸,一手,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

叶晨见她不接,又道:“郡主,你不要担心,我不怕。”

往日高贵美艳的牡丹,而今经霜坠露,虽亦有楚楚动人之处,然而凄凉之色,却令人不忍再看。

看着叶晨担忧却故作坚定的脸,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虽是年少,行止却端方恭敬,已可预见将来的君子之风。宇折眉捂住嘴,死死压下呜咽声。

要我怎么说,要我怎么解释,我是个冷淡的人,刚才并不是为着你即将面对的阴谋与风险而伤心……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是在为自己哭……为了我自己,我连你这样的孩子都可以交出去,明知道你将要遇到的苦难,我却选择将你交出去……你该恨我的……你该痛斥我的。小晨。别因为年纪小,就对别人抱有太多的善意。

车伍继续前行,离城门越来越近。这时,若有人敢跑到那华丽的驷驾车舆前张望,便能听到车中传出的哽咽声。因为压抑的缘故,反而愈加哀痛,令人闻之顿生凄恻之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