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住了这几日,对这里的路大致已经熟悉了,并不用找人带领。
此间只是楚氏居住点之一,余者还有五六处或在山间,或在平原。二人缓步而行间,一路看那屋舍精致,往来人物秀丽,亦是一道风景。此间无论男女皆着白裳,女子不用说,大多容颜秀美,男子亦生得清秀,直将那一身身白穿得飘然若仙。往来间但见神色安然,说话轻声细语。这些天,从未听过此间人有过争吵。
虽是看惯的情形,两人仍是心头有所感。谢朝晖只叹这一方净土,碰上皇权,尚不知要如何收场,未免可惜。楼定石却想,若能保证此间人真无异心,留下这一片桃源之地也是好事。但他尚未想好,是派郡府入住此间监视,还是让楚氏委人质于朝中。前者难保官吏不横行乡里,毁却一方清净,实在可惜;后者……他暗中留意观察,这楚氏中竟似人人平等一般,除了提到长老时毕恭毕敬,众人间交谈往来,并看不出谁尊谁卑。
难道要长老入朝为质?
楼定石思虑间,二人已出得村寨,走到云沼池边。
云沼池是汩罗江分支汇流于此而成,约数十里宽,池心处云气缭绕,望之浩如云海,故有此名。两岸蒹葭苍苍,水鸟低掠,实在是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两从立于池边,默默感受这风露清香,清池浩荡,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乘着风,顺着水,滑来一段清脆的音色。不知是何种乐器所奏,清脆悠扬,因为四周极静的缘故,传得极远。
楼定石与谢朝晖对视一下,双方都在彼此眼中读到自己想做的事,相视一笑,不再开口,一道循那乐声走去。
拔开重重蒹葭,走到池边渚地,便看到一张竹筏荡在离岸几尺的池中,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竹筏上,手持木叶放于唇边,吹出宛转的曲调。素衣黑发,纤纤足踝浸于水中,似一截剥开的笋。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别过头去。
只这一眼,足以教人永远记住她。既使忘掉那明如横波的双眸,即使忘掉那莹如白玉的皮肤,即使忘掉那弧度优美的下颔……她还是美极了,那是一种只可意会的美丽,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流转,教你不敢仰视,又忍不住要偷偷膜拜这美丽。
只这一眼,让楼定石如遭雷亟。先前那个白衣翩翩的影子重新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有许多话许多念头一并涌上来,心中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却不能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女子起身,也不见如何动作,白衣一闪,她便站到另一块渚地上,转身准备离去。
谢朝晖忽然道:“姑娘可是这里的人?”
那女子停步,没有回头,答道:“是。我是楚氏人。”那声音如风动碎玉一般低吟悦耳,听到楼定石耳中又引来一阵心绪翻涌。
果然是她!
说完,女子不再停留,轻盈无声地离去。不多时,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兼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