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赶紧请宋皎入内,门口处亭亭地站着个身着淡红衣衫的美貌丫鬟,见了宋皎,也不行礼,只抬手掩着嘴偷偷地笑。
宋皎笑道:“兰儿姐姐,你笑什么?”
其他的丫鬟向后退下,兰儿放下手,偷看了一眼屋内,尽力板着脸道:“我笑宋御史的命大的很呢,惹下那么大祸还能全身而退。”
“我、”宋皎才张口,又想颜府的事情很难解释,便只陪笑道:“师娘可好吗?”
“好……”兰儿哼了声,道:“好在没有给你气死。”
才说到这里,就听到里头一声冷哼,有个声音懒懒地响起:“是死在外头了?半天不见个鬼影子。”
兰儿吐了吐舌,忙打起帘子请宋皎入内,垂手陪着进了里屋,却见一个云鬓雾鬟的女子、身着珍珠白素罗衫,斜斜地躺在藤椅上,底下花鸟的百褶裙轻柔的散开,仪态绝妙的宛若一副仕女画。
兰儿上前躬身说道:“主子,宋御史到了。”
那女子半闭着眼睛,神态慵懒,却天生的十分绝色,正是程残阳的小夫人——颜家的大小姐颜文语。
颜文语道:“用你多嘴?”
兰儿笑道:“奴婢也是气不过,想替主子说他两句,再不敢了。”说完后便轻步后退去了。
宋皎站在原地,小心地把汪汪放在地上。
汪汪仰头,乌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最终决定谁也不站,跑到椅子边上自己趴下了。
宋皎咳嗽了声,上前行礼:“见过师母。”
藤椅上颜文语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双明眸从头到脚扫了会儿宋皎,很是稀奇地:“这可奇了怪了,去了一趟诏狱,怎么身上半点伤都没带?他们竟没给你用刑?”
宋皎叹道:“怎么师母好像巴不得我受点伤呢。”
“你当然该受伤,”颜文语的手中握着一把檀香木蚕丝双面织的宫扇,此刻一挥:“就凭你在府里干的那事,要了你的头都是轻的。”
宋皎先看了看左右,见兰儿都退了出去,便小声道:“我、我没干。”
颜文语的双眼却又半眯了起来,一点儿都不觉着惊讶似的,轻描淡写地问:“哦,那你是给谁挡灾呢。”
宋皎知道她聪明,只怕多说两句就立刻猜出来了,便忙打住:“我只是想让师母知道,我真的没想对三姑娘如何,您也知道,我、我不能的……”
沉默了片刻,颜文语好像叹了声:“你要是真的能,倒好了。”
宋皎张了张口,又闭了嘴。
屋内一阵沉默,只有八仙过海的博山炉里很淡的烟气绵绵不绝地冒了出来,宋皎觉着尴尬,有意想转开话题,便顾左右言他地:“这是什么香,香的好清雅。”
“你想必是昏了头了,沉水香都闻不出来么,”颜文语淡淡道:“正好熏一熏你身上诏狱里的煞气跟霉烂之气。”
宋皎抬起袖子闻了闻,倒是没有别的气味,只是忙了这半天,处处惊魂,必然是有些汗气的,自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
一念至此突然想起了赵仪瑄问她熏得什么香……那个太子殿下才是真的昏了头吧,这样还能闻到香气也是见了鬼。
恍惚走神中,却是颜文语的声音很近地响起:“你在想什么?”
宋皎一惊,定睛才见她竟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走到了身前,颜文语握着宫扇,一双能窥破人心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
宋皎忙道:“我、我原本也不敢过来,怕这一身的霉气冲撞了佳人……”
话音未落她就意识到自己话语唐突了,可要改口已经来不及。
颜文语却并未生气,只哼道:“你这些甜言蜜语的还是留着,等以后对豫王殿下说罢。”
宋皎微怔,觉着这话有些古怪,却只以为颜文语是在揶揄自己,忙赔罪:“以后再不敢唐突了,师母原谅我这一回罢。”
颜文语却沉默下来,她的双眸垂落,静了片刻才道:“听说太子亲去了诏狱,他、没为难你吗?”
宋皎听出她的声音虽镇定,但藏着真切的关心,便也温声道:“没有……”
她本是想让颜文语安心,可话一出口就觉着不妥,毕竟赵仪瑄的性子世人皆知,又恨自己入骨,好不容易得手怎么会不赶紧地折磨一阵儿?岂不可疑?
于是忙又补充:“他吓唬了我一阵儿正要动手,幸亏我还算有点福的,宫内正好有旨意,他就走了。”
颜文语的下颌抵在宫扇上,轻声道:“我也听说了。你果然还是命大,只是躲得过初一未必夺得了十五,按照太子的性子,不把你捏在掌心里折磨够,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这预言似的话把宋皎吓得心突突乱跳,那只闯祸过的手也开始发痒。
“不过你不用过于担心,”颜文语话锋一转,宫扇晃了晃:“老爷已经给你在找退路了。”
“什么?”宋皎不懂这个:“什么退路?”
颜文语回头看她:“眼下能抗得过太子的,自然就是豫王殿下。”
“是殿下啊,”宋皎挠了挠眉角,不以为然:“老师费心了。”
“他自然费心,”颜文语淡淡道:“所以我说你那些甜言蜜语的,以后多给豫王殿下说说,只要殿下护着你,太子当然不会为难自己的弟媳。”
宋皎起初还笑眯眯的,这笑意一直到颜文语说完,还在脸上天真无邪地洋溢着。
直到耳朵捕捉到一个奇异的词,宋皎的眼睛眨了眨,满面狐疑:“弟、弟什么?”
颜文语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见她怔然懵懂地发问,便道:“不然你以为的退路是什么?当然是你进王府,当豫王殿下的身边人。你不是……也很喜欢殿下吗?这样岂不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