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坏事连连(2 / 2)

“老爷,这就全送走了?”

“混账,国事艰难,哪里来的私心,孙督在潼关等着出兵银子,开封又是岌岌可危,怎能不如数拨付?”

陈寿生连忙跪下道歉,看着那可爱的银子就要从手底下溜走,只能垂头丧气地吩咐兵丁将银子搬下去。

陈士奇坐在空空如也的正堂上闭目养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想不到他终究还是活成了当年最为鄙夷的那群人,见钱眼开为哪般,他翻开黄世信写过来的私信,还没看完就拍在了身侧矮几上,脸上不知是哭是笑,这混账东西除了说明原委,竟然还恬不知耻地为他老爹黄本深求内江县丞一职,给的价码是塞在信封里的一万两白银汇票。

陈士奇抽出那张由万隆金号开具的汇票,看了又看,咬牙切齿地将汇票塞进了官袍的大袖内,这特么可是一万两白银啊,够他八百抚标花销九个月了。

钱钱钱,命相连,陈士奇此时愈发感觉到了金钱的力量是如何的巨大,反正已经买了二十一个知县出去,再卖一个天价县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觉着自己被当做了推磨的小鬼,浑身上下无一处汗毛爽利,就在他满腹牢骚找不到地方宣泄之时,一名兵卒疾步从外面进来,跪下高举手中的鸡毛信笺道:

“报!川西嘉定州急递!”

小厮上前取下呈送到他跟前,陈士奇拆开火漆,只看一眼就双眼发黑,勉强撑住额头,厉声询问道:

“何时来的?”

“刚到!”

“速请刘总兵过府一叙!”

兵丁连忙领命下去,陈士奇才又重新翻开那封军报,嘉定州知州胡元杰上报,七日前,马贼青眼彪、插翅虎率贼众千余自东边富义厂而来,一日连下白房寨、石房寨、龙虎堡,翌日又下刘家堡、银匠寨、大竹林堡、曲江寨,三日威逼荣县县城,知县秦民汤率众守城告急,马贼青眼彪、插翅虎贼众愈甚,至荣县时已愈万人,所过之处,杀人盈野,十室九空。

嘉定州原本举兵援剿,由副将杨展领兵援荣县,谁知杨展行至井研县观音岩,惊闻嘉定州内土贼蜂起,有土贼掠地虎、牛峰龙、青眼狼、马尾狼、青龙、鬼子母、满天飞等十七股起于井研、嘉定、夹江三地,阻断道路,袭杀卫所、堡寨。

为避州府有失,急调杨展回援,至急报之时,杨展所率兵卒三千未归,踪迹全无,井研、荣县、夹江三县亦无消息传回,恐有失,急报抚台请援。

陈士奇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川中怎么就怎么难治理,这些土贼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川东北沦陷不说,那是邵捷春、廖大亨留下的烂摊子,川西若是再陷入贼寇之手,他这个屁股还没坐热的巡抚也就可以请罪换人了。

陈士奇在府中左等右等,等到川北总兵官刘佳印赶过来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刘佳印一脸憔悴地被陈寿生领进来,看到陈士奇也是一脸瓦灰模样,只能叹息一声上前拱手施礼。

“抚尊,夤夜相召,不知何事?”

他们都是流官,来到天府之国原本以为戡乱容易,之后就能享福,可谁知道这天府之国的刁民实在是不好相处,动不动就有人带头抗税早饭,上衙门口打杀所谓的衙蠹,要不然就在乡野里拒绝交纳三饷,打死税吏,逃到山沟沟中聚众为寇,过两年又悄悄地跑出来耕田,简直就和跳蚤一般,打不死,追不上,管不住。

“且看看吧。”

接过陈士奇递过来的急报,刘佳印看过后就掏出手绢抹汗,他将急报递回,惴惴不安地问:

“抚尊可有定计?”

“刘总兵手下的一万两千儿郎几日可整肃完毕?”

刘佳印的热汗更多了,不断用手绢擦拭着汗珠,谨慎地观察着陈士奇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官场上老油条那种露出的害人神色,便直说:

“抚尊,粮草还够,可朝廷的饷银已经欠了三月,军心不稳,恐怕调动不得。”

陈士奇一听就一阵心绞痛,连忙用手捂住心口,老仆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抚背,刘佳印更是吓得上来相扶,心中暗怕不会一句大实话就把巡抚大人给气死当场了吧?

陈士奇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陈寿生连忙下去为他熬药,他这些天来在人前还算镇定,人后就一肚子的气找不到地方发泄,有御史已在皇帝那里弹劾他,说他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将弹章给他装箱不辞万里运了过来,他一看到这种甩锅的行为就气得心痛,别人不知道个中缘由,皇帝这个始作俑者还不清楚吗?

搞得陈寿生天天给他熬护心汤,都快成药罐子巡抚了。

现在的陈士奇恨不得把一分银子掰成八瓣来花,一听刘佳印开口要钱,他就伸手摸住了捂热的那张银票,大明的将兵都一个球德性,有奶就是娘,没钱谈个屁,出兵有出兵饷,杀敌有勉功饷,砍了脑袋有筹功饷,心底不舒服搞个兵变还得有抚饷、闹饷,心中全无半点家国观念,就是一帮子给钱杀人的杀才,何况很多兵给了钱都杀不了人。

“只有一万两,再多没有,要不你看看我这巡抚衙门里有啥值钱的,全拿走!”

刘佳印连称不敢,双手接过陈士奇递过来的那张带着体温的银票后,他略微纠结了一番,才咬牙切齿道:

“抚尊容我三日,三日后整军南下援剿。”

三日后,松潘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