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李崇古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一阵悲切,他和丁奇昌一样,都是被黄世信亲自登门请来的,就因为这点他们又和另外四个雇来的绍兴师爷不一样,东翁更加信任他们两,否则也不会放他们出来主持事务了。
李崇古是去年考上的秀才,今科没能下场,主要是族中出了变故,族里大房与三房因为田产打了起来,全被拿到了吃人的衙门里,花了好多钱粮才把人赎回来,就这样便欠了城南大户一笔钱,再无钱供他上府城应试。
李崇古又拉不下脸去文会上求同窗、朋友们帮忙,又不愿去给大户当贤婿,便荒废了一年,自去找了个账房的门路赚钱给家里补贴,没想到就被黄世信找到了门面上。
同样一个猪头,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听闻黄世信是真要去搏命,原本还尴尬不已的李崇古瞬间就答应了下来,因为他也是个想力挽狂澜的不安分人,黄世信那翻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的话句句都骚到了他的痒处,若能岁黄县令打回川东北,荡平摇黄贼,平定四川,他李崇古将来定当青史留名。
看着这些因为贼寇流离失所的农夫,李崇古自一大清早就心情沉重,书写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恨不得将手中的毛笔化作投枪去扎那些贼寇一个透心凉。
“安家费给哪个?你若是随身携带,多有不便,可以交给东翁家的黄管事代管。”
赵三圈想了想,又扭头看向身后的刘和,刘和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便转头说:
“外面窝棚里有个夏寡妇,带着,带着......”
“哟~”
“啧啧,厉害哟~”
“睡了没得,感觉如何?”
“说话噻,我听说寡妇和一般的闺女滋味不同,是不是让你很舒服?”
旁边的一群LSP起哄,李崇古站起来喝骂一声有辱斯文,却也好奇地看向赵三圈,赵三圈黑脸透红,支支吾吾地说:
“她没了相公,一个人带着婆婆和女娃过来,找不到活路怕是要饿死,所以,所以......”
李崇古平静地看着他,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别样心思,开口道:
“你是来当乡勇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随勇家属我们也欢迎,老人给米二斗,妇人给米三斗,娃儿每个给米一斗,你若愿意,一会儿出去和你们营官说声,去问问那家人敢不敢跟你走,若是敢,我们按人头给米,若是不敢,你自去送你的安家费。”
“要得!”
赵三圈憋红了脸点头道,待在一张纸上押了手印,后面的刘和走上前道:
“我也是孤人一个,也不想再去招惹哪个了,安家费给赵三圈。”
赵三圈看向刘和,转身啜泣着跟着一名家丁去领粮食,刘和这个大哥如此仗义,他认定了。
家丁领着他去了廊道后面的大仓库内,只见大仓库中人群熙攘,堆积如山的糙米山上有家丁一铲铲地朝下面铲着粮食,一个个乡勇提着麻袋高兴地从粮斗中接着粮食。
后面还有好几个仓库,都是黄世信从隔壁两个大户手中“买”下的院子改装的,当黄世信捧着两尊白水晶观世音坐像找上门的时候,两家大户的管事连忙快马去了主家,主家的家主过来一看,当场就签了房契买卖,这种东西,莫说他们,就算京城的达官贵人也没见过啊。宅子比起粮食银钱更况这冠绝天下的玩物来说,真的不值什么。
赵三圈扛着麻袋走出仓库,有小厮过来在他的麻袋上写下姓名,让他将粮食寄存在一个院子角落,指着一面雪白的墙上的新拱门道:
“进去,待认了营官,再回来取。”
赵三圈连忙道谢,一声短打地走进去,却见白墙之后又有一个院子,廊下坐着一排人,绝大部分顶盔冠甲的,各个身后都有二三美婢伺候着,见赵三圈走进来,坐在首位的李夔朝他招手,赵三圈连忙走过去,递上那张李崇古书写的身证。
李夔看了一眼,就问:
“会不会骑马?”
赵三圈摇了摇头,他家穷的连头老黄牛都买不起,还骑马?见他摇头,李夔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到下一家去。
李钰正在和李琨聊天打屁,见他过来,指了指桌面上摆放着的一杆鸟铳和一把弓箭道:
“耍过没?”
赵三圈又摇了摇头,便被失望的李钰安排到了李琨那边,李琨的桌上摆满了刀枪剑戟盾,赵三圈只看了一眼,便主动开口道:
“将军,我就是一个农民,只会用锄头种田。”
“哦,老三,新兵,交给你了。”
李琨也不废话,前面来了好多泥腿子,都是庄家把式,对这点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建设,农民好啊,淳朴没有坏心思,若是溃兵逃卒,他们还真不敢直接用那些老兵油子。
黄世礼坐在躺椅上摇晃着,吃着红蔓塞嘴里的提子,他喜欢喝花酒,背后的棚子里还有一队川戏班子在小声地唱着定军山,说到底,他才是个享受人,哪怕过来招兵,也要舒服地招,他看了一眼面貌憨厚的赵三圈,也不起来,用折扇点了点桌面道:
“身证放下,领个腰牌,走那边进去,等百人齐了之后有人领你们去乡勇营地,对咯,自己去送安家费,只给你半个时辰,过时就以逃卒论处,到时候不要怪三爷我的鞭子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