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巡抚衙门那边将署理南充知县事以五千两的价格卖出去的小道消息就在整个成都府的上层流传开来,一大批从川中各地赶过来买官的士子们纷纷破口大骂,谁特么这么缺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截胡,平白无故将署理知县涨了一倍,这不是哄抬官价吗?
有消息灵通人士很快就打听到了,干这种没屁眼事情的是内江县富义厂的那个超级大土豪,黄李二家的新晋举人黄世信,一下子又惹得这些士子们咒骂商贾之家出来的败类果然卑劣,那黄世信的血果然不纯,铜臭侵入皮肤,钻入了骨髓中,害人害己暂且不论,拉低了偌大一个川中士林的清贵整体档次才是最可恶的。
丝毫不知道恩师收了他的钱还将他卖了个一干二净的黄世信从黄世忠屋内出来,两兄弟热络地如同亲兄弟一般,原本小妾梅娘获知老四要把老五带到水生火热的南充县去,还跑到黄二爷那里去哭哭啼啼了一番,以为黄世信这招借刀杀人使得不好,没想到往日最宠她的黄二爷却严肃地告诫了她莫要生事,否则家法伺候,
从梅娘那里得到答复的黄世忠就知晓这真是赶鸭子上架,不去也得去了,当下就转变了态度,热情地为四哥出谋划策,反正他也没考上举人,以一个落魄秀才的身份去当一县主簿都有点过了,只希望四哥真不要玩什么阴谋诡计才好。
黄世信让老五这几日好生在家准备行礼,多与姨娘、老六聚聚,毕竟日后哪年哪月能够回来都是未知之数。
当他回到别苑之时,黄宝已从成都府撵了回来,站在他房门口脸上满是喜色,见他便上前行礼道: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严管家托我给您回个话,大事已成,不如府城那边就要贴红告示通谕全川,最晚后日,严管家就会将少爷的一应物事带回来。”
“赏你的!”
黄世信一听精神大振,随手扔出去那袋没卖掉的小金珠,黄宝慌忙接过,一捏就变了脸色,他知道这是少爷的压岁金,值老多钱了,当下就连喊不敢,要还给黄世信,黄世信却一拍他的肩头道:
“阿宝,你可知晓老爷我今次要去趟甚么龙潭虎穴?”
黄宝连忙点头,摇黄贼杀人吃肉的暴行已在川中传了多少年了,屡剿不止还越坐越大,少爷此次就是上山打虎去了,他作为书童,一定是要跟上的,当然明白此中风险。
“你以后就是我身旁的亲卫队率,可要多长几个心眼了,这以后,天底下想让我死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我这身家性命可就全交到你手上了。”
“噗通!”
黄宝一阵错愕之后立马给他跪了,嘴里嘟囔着说不出个完整话来,黄世信连忙将他扶起,掏出绣帕为他擦拭眼泪,语气更加和蔼道:
“你父也要与我同行,你父子以后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已取了你父子的身契,明日就去除了这贱籍,挺起腰杆做人。”
“少爷,少爷,我不,我不要挺起腰杆做人。”
看着黄世信递过来的契约,黄宝如遭火烧般缩回手去,他们一家都是家生子,攀附在黄家这棵大树上已不知多少代人,像他们这种贱籍,最好的下场就是在主家的安排下取个同为家生子的婢女,为主家继续生产能用的下一辈仆役,没有哪个主家会傻乎乎地给仆役放籍,要么那人残了废了,要么是准备坑那人一把,就像要弄死武松的张都监那般,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对你好。
“你若不收,我明日自去县衙为你父子放籍。”
“少爷!”
“记住,以后要叫县尊,或者改口叫县老爷也行,去吧去吧,回去和你爹聚聚,今晚就别待在我这里了。”
“少爷!”
黄宝的大圆脸都哭地扭曲如魔鬼了,见少爷坚持,只能接过契约贴身放好,咚咚咚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在黄世信一脸温和的微笑中边哭边走。
等到黄宝转过走廊消失不见,黄世信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转身推开房门,却见南乔与铃铛在桌前磕着瓜子玩着叶子牌,而洗了个干干净净,换了一身黄家丫鬟标配水田衣的招娣则一脸局促地站在一旁,好奇又不敢凑过去观看,只能目光呆滞的打量着屋顶,好似上面有数不清的好玩东西。
“少爷,你回来了!”
南乔见他推门进来,一改早上乱发脾气的模样,连忙凑了上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努力地朝他身上凑,铺面而来的浓郁脂粉钻入黄世信的鼻孔,让他忍不住侧过脸去打了个喷嚏,这种别扭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他用手顶在南乔脑门上,将她从自己身上撕开,骂了句别不懂事,才一脸正经地朝招娣施礼道:
“女公子,明日随本县去个地方,今日便歇在西厢房吧。”
“嗯。”
招娣听他说什么本县,也知道是几个意思,但听他不愿意今晚就睡,便在心底狠狠地松了口气,奶奶、妈妈那边今天可是教了她很多听起来就让人羞臊的东西,她几乎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送到黄家别苑的,一进门就被两个老嬷嬷弄去洗热水澡,然后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新鞋子,穿金戴银,画眉簪角,略施粉黛了一番,在铜镜中,她都不认识自己了,仿佛来到了仙境一般,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陌生,高雅和格格不入,好比地上那整齐、平滑、雕刻着无数繁复花纹的金砖一般,不该是她这种渔家女子踏足的地方。
招娣被领到黄世信房中后,那个叫南乔的丫鬟就跟审犯人般让她杵在原地交代问题,什么哪里人士、家中几口、会什么女红、可曾识字,怎么勾引上少爷的统统说来,还让一旁坐着的一直翻白眼的铃铛配合吓唬她,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