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私设粥厂(2 / 2)

王保长想暗示他一下,这些从汉中、关中、川东北过来的流民县里太爷都管不过来了,你一个新举人越俎代庖不合适吧,这不是给你们黄家招灾吗?

黄世信看了一眼王保长,眼神呆滞道:

“我是疯子举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王保长被他一噎,抠了抠油腻腻的头皮,心说我可是劝过你了,反正吃的是你黄家的大米,你且施粥,他就不信靠黄家那点收成还能养活好几千难民了不成。

那些赶过来端粥的难民先是跑到黄世信跟前磕头拜谢,黄世信点头后他们才去排队领粥,坐在竹椅上的黄世信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想通透了,天以大任托付他,他就不应负天,大明这摇摇欲坠的天下总得有根柱子去扛,他有勾连未来现在之神通,又有袖里乾坤的仙法,合该让他来当这根柱子。

看着眼前这些拖家带口逃过来的难民们,黄世信不由眼角发酸,他们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却被闯贼、献贼、摇黄贼、土寇流贼等逼迫地流离失所,官吏大户不仁,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也不救济,他这根擎天柱再不管,与那些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蠹虫何异?

“少爷,米快没了。”

“去买!”

“......用月例吗?”

“嗯!”

黄世信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未缺了例钱,除了怀中的压岁,每月还有五两银子的额外花销,他既不赌钱也不喝花酒,这些钱全都存在了黄宝那里,就算逢年过节拿出一些打赏南乔和黄宝,也攒了差不多九百五十两。

黄宝虽然心疼钱,却听他的话,家生子的一辈子都和他这个主人牢牢地绑定在一起,当下与两个家丁进到外宅,在南乔、铃铛的一脸诧异中去后院起出刚刚埋下去的铁箱子,将一箱子银两裹了三个包袱出来,铃铛和南乔跟着出来,打眼就看见巷子口点了打灯笼,外面闹哄哄的一群乞丐正在挨个给自家少爷磕头领粥。

南乔正准备上去使用惯用技能哭哭啼啼劝说少爷不要败家,铃铛却一把攥住了她的袖子,摇了摇头道:

“少爷现在是举人,当了举人的人是需要名望的,施粥就是在邀买人心,那群难民得了实惠,少爷得了仁义,这是好事。”

“可是,可是少爷就没有钱了。”

“夫人家资岂止千万,怎么不会帮衬一把,你去陪着少爷,我回主家去告知夫人。”

南乔一听也不敢发动技能,只能委屈地凑到黄世信跟前伺候,铃铛则从后门签了一匹枣红马出去,一溜烟回了文英庙。

田七回来汇报的时候,铃铛已经去过一次主家了,没见着夫人,银锁说夫人去县尊夫人那边做客打麻将了,让她晚些再来,她就没有禀报黄二爷,反正禀报了黄二爷也做不了主。

此时的李秀打了一天的麻将,和那些夫人们聊了这几日的八卦,回到家,正心满意足地在花厅和黄二爷用饭,八仙桌上摆着八冷八热十六道菜,荤素各有一半,黄二爷正在黄吉的伺候下喝着沱水小酿,见铃铛这个身形出众的俏丽丫鬟进来,双眼放光地盯着她,正盘算着是不是下半年将铃铛收了当三房小妾呢,听了铃铛耳语的李秀双目看过来,道:

“老爷,四郎在龙门口施粥,你该去和王知县打个招呼,这本就是县里的事情,可不能全仗着我家来做。”

“施粥,谁叫他施粥的?”

黄二爷一愣,心底一紧,坏菜了。

自打上月县尊默许点头让这帮围了城墙的流民进了城,县里的粥厂就没停过,没停过却依然不够吃,县尊私底下和他们二十七家县中大户都打过招呼,让他们多给点钱粮好把着七千多流民糊弄个水饱,可内江王派来的管事却不同意,只说光施粥顶个屁用,让这帮子七千多流民去内江王的土地上充当佃户以工代赈不好吗?

县里其他大户都不敢惹恼了内江王,对外只说是内江王仁义,内江王隔天还真的在河对岸设了粥厂,黄二爷还和县尊一起去参观过,那粥,啧啧,还不说是淘米水,筷子扔进去直接在汤面上漂浮着,偶尔还能看见糠和麸皮,哪里是给人吃,简直喂猪,不对,猪都不会吃。

内江王朱至沂也不是个东西,想要把那群青壮劳力骗过去,可就骗了三次,拿了六百多号人,那群流民就不上当了,更过分的是,朱至沂还把那六百多好青壮携家带口的老幼妇孺驱赶了回来,只说是让县里拿办法,他内江王阖家也就只能赈济六百多青壮了。

“无耻之尤!”

徐华那个没心眼肠子直的教谕当场就在县衙大堂上拍了桌子,黄二爷连忙上去规劝他,你区区一个教谕,疯了去怼内江王,朱志沂虽然无权插手县中大小事务,但人家可是朱家子弟,当面不敢收拾你,背后阴招可是多了去。

剩下的大户们也只收了千把号没有拖家带口的青壮,剩下近六千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相反一些小户人家和附近的农户实在看不过眼,自发凑了一些剩饭剩菜、番薯地瓜给送去,才让这被驱赶回来的六千多号人没有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

可总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情,内江县城里到处都是乞讨为生的乞丐,知县王范看着他们可怜的模样过意不去,就打算眼不见为净,偷偷摸摸地组织差役和卫所兵丁大晚上的用大车将这些人拉到城外扔掉,不准再入城,一些流民只得朝富义厂那边走,剩下的就在野地里吃草根树皮。

王知县已经运出去了一半人,剩下的一半也被强行打散,不让他们这些人勾连,只需再花上半个月,就能全部清出城去,到时候,又可以还内江县一个风清气正的朗朗乾坤了。

黄二爷不想搀和进去,那还在县里的三千多张嘴他想想都恐怖,每个人一天喝粥少说都得三两米,就算换成糠麸,三千多人每天也得花进去三石半粮食,按现在的粮食价格,一个月就得投进去八十两文银,他黄家的白银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去干这种邀名无利的事情,更何况还会打乱县尊的计划,显得内江王小气,平白得罪人啊!

所以他很愤怒,四郎这个败家子就知道朝外送钱,中了举人后就有点飘忽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还敢私设粥厂,得惹火多少有权有势的大户啊!

“我叫的,怎么,不愿出钱?”

为儿子邀买人心这种事情,李秀当然全力支持,见对面的黄二爷憋红了脸不回话,知道他舍不得黄家每个月的那点进项,李秀扭头对陈张氏耳语了两句,陈张氏就仰着头领着铃铛去了她丈夫那里,支了五百两现银去和县里的大粮长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