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抱朴说:“所谓想家,其实,就是想家里的人,只有人才能给人欢乐,温暖,如果仅仅是一栋房屋,住在里面与住在坟墓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有一个贴心的人,即使蓬屋瓦牖,住着也是暖融融的。”
王继忠说:“大人见解的极是,继忠也不是贪图安逸的人,只是放心不下妻儿罢了。”
邢抱朴说:“将军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放下他们,还要自己过得好起来,才能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放下包袱,做一番大事业。”
王继忠叹道:“何不是呢?但如何才能放下?”
邢抱朴说:“这就是我要跟将军说的第二桩大喜事。”
王继忠说:“什么大喜事?”
邢抱朴说:“我奉太后之令,为将军做媒的。”
王继忠说:“邢大人,我已有妻子,怎能再娶?”
邢抱朴说:“将军此言谬也,且不说你现在异国他乡,已无回国之望,就是你在宋国,有个三妻四妾,有何不可?我现在为将军计,将军信守诺言,来到北国,就应该踏踏实实在这里呆下去,既然要一心一意呆在这里,就要安家立户,这样,才能让人放心,不然,别人就会以为你三心二意,别有所图,即使太后信任你,群臣信任你吗?你如果不在这里安家立户,太后怎么为你说话?”
王继忠沉吟了片刻,说:“一切听从太后的安排。”
邢抱朴笑道:‘将军还没问女方是谁?’
王继忠说:“都听太后的。”
邢抱朴说:“看样子将军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这下我就好交差了。”
邢抱朴走后,王继忠一直在发愣,康延欣的身影不停地出现在他眼前,她是一个好姑娘,清秀,聪明,灵气,虽然外表有点瘦弱,像一个江南的大家闺秀,却实实在在地充满着草原人的豪情,她很体贴人,却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在他生病的时候,因为那些军汉服侍不周,她鞭笞过他们。又由于天气突然严寒,她深夜给那些军人送来衣被。她长在草原,却染上了江南女子的多愁善感,常常为他一点病情变化而啼笑无端,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王继忠知道她是爱他的,而自己也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他努力地压抑着这份情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容许他想入非非,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压抑的情感,随时就会迸发而出。一开始,他为这份情感感到十分惊慌,诧异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喜欢上了一个别的姑娘,此时,那汴梁城内那个人可能还在为他伤心,她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可能还在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可他这么快就要辜负她了,与另一个女人结婚,假若她知道这个消息,她会肝肠寸断的。
不过,自从他走出岐沟关那一刻,他已经把他与汴梁的一切割断了,除了思念,汴梁与自己再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曾努力克制自己去想那片土地,就像努力地不想康延欣一样,结果,汴梁越来越模糊,平淡,康延欣越来越真实,亲切。就像刚来契丹的时候,他吃不惯奶酪,想念汴梁城的炊饼,现在他习惯了奶酪的膻腥,却渐渐淡忘了炊饼的滋味。
可是,次日,王继忠便请求到山西赴任。
萧绰说:“不忙,成了亲再去不迟。”
王继忠呐呐半天,才说:“太后,这门亲事还是算了。”
萧绰忙问:“昨天你不是答应了,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不中意康小姐?”
王继忠说:“臣配不上她。”
萧绰说:“还是因为自己是一个俘虏,所以,觉得配不上?”
王继忠说:“是的,臣初来乍到,寸功为立,确实配不上人家。”
萧绰笑道:“哦,朕知道了,你们汉人讲究门当户对,你怕委屈了人家?”
王继忠说:“请太后体谅臣的一份心意,转告康小姐是王继忠辜负了她。臣这就去山西,太后有什么要吩咐的,臣谨遵懿旨。”
萧绰笑道:“朕看你是想先立功后立业,也罢,明日你就去山西,你的任务是安抚那里的民众,使境内安宁,百姓乐业,协助蒲达理守土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