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回 巫山流云追碧海(2 / 2)

夏侯桀与大师兄的感情极好,大师兄出殡的那一日,夏侯桀披麻戴孝,手捧灵位,跪倒在棺椁之前,嚎啕大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声泪俱下,哭天撼地,极为真切诚恳,悲恸万分,直哭的昏天黑地,神鬼俱惊,恨不得将眼泪哭干,嗓子哭哑,甚至还在灵前磕破了脑袋,说是要随着大师兄一同西去,若非众人阻拦,只怕那夏侯桀就真的要一头撞死在大师兄的灵前。但即便如此,夏侯桀最终还是哭至昏厥,许久才苏醒过来。

经历了此一举,便再无有人怀疑夏侯桀暗害了大师兄,只觉此事或许是天意,而夏侯桀对自己师兄的感情乃是千真万确,绝对不会为了馆主之位暗害了亲如手足的兄长大师兄。但首席弟子突然暴毙,又查不出任何死因及凶手,那孤云鹤在一生最后的日子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最终抑郁而终。孤云鹤西去之时,留下遗嘱,没有任何异议的将馆主之位传给身为二师兄的夏侯桀。自那时起,夏侯桀便成了巫山孤馆的馆主,直至今日。

夏侯桀虽未曾学到多少先祖的医术,但他在武功上的造诣与天赋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在大师兄去世后。也正是夏侯桀将碧海狂刀与巫山飞剑相结合,彻底发扬光大。但他年纪轻轻便接任巫山孤馆馆主之位后,却不愿意收徒传业,直到他将近五十岁时的一个寒冬,夏侯桀本想下山去办些正事,不想却在山脚处捡到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那女婴该是大户人家的弃婴,用红面金丝绣纹,雪白里子的锦被包裹了整整三层。但即便如此,那稚嫩的婴儿还是被这寒风摧残的手脚发紫。

心软的夏侯桀不忍见她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便将抱回了山门,收养下来,只因包裹女婴的锦被内侧用红线绣着“周一”二字,便称呼这女婴为周一。夏侯桀一生未有伴侣,更未成亲,便借此机会将周一当作自己的女儿抚养照料,等到周一五岁时,便叫她正式拜师学艺。转眼已是十余年过去,如今那周一已成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生的极为美貌娇俏,容貌姣好不说,尤其是那眉宇间徘徊的一股与生俱来的忧郁,更是衬得其楚楚可怜的模样,叫男人见了便心生怜爱,想要小心呵护。

但周一绝非是寻常女子,她自幼学医学武,但天资并不算聪颖,即便是有夏侯桀的照料培养,特殊关照以及偏爱保护,周一还是受尽了门中弟子的暗中嘲笑。她怨,她恨,她气,她想要出人头地,成为真真正正的首席大弟子,所有人的大师姐,挺直腰板。她不想被人瞧不起,更不想辜负师父的良苦用心,便挖空心思,茶饭不思,废寝忘食,昼夜苦练。正所谓勤能补拙,苦心人天不负,那周一只管埋头苦练,每天只吃两个馒头,就着凉水,白天习武练剑,至少五个时辰,晚上还要看几个时辰的医术,每日最晚熄灭灯火的,准是那周一的卧房。

夏侯桀看在眼中,心里五味杂陈。既是对自己的徒弟如此吃苦耐劳,勤奋上进自是欢喜欣慰,但同时见她如此糟践自己,也是十分心疼。但他实在不忍心打击周一的积极性,便只能放任她自己去努力,自己只在暗中帮助周一,还不敢被她发现,以免伤害她的自尊心。终是天道酬勤,铁杵成针,在周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学苦练,她终于在巫山孤馆之内的比武大会中取得第一,又在医药考核之中一举夺魁。终于,周一靠着自己的力量,名正言顺的晋升成为夏侯桀唯一的首席弟子,也成了巫山孤馆的大师姐。门派上下无人不服,也再没人敢小觑于她。

故而周一看上去是个柔弱的姑娘,孩童时的经历却使她的心比谁都坚强,就如夏侯桀所说,周一已然将自己从一块浑铁锻造成了世间最锋利的宝剑。能得到自己万分敬仰的师父如此器重与赞赏,乃是周一日思夜想唯一的心愿与最为欣喜的事。此次英雄大会,非同小可,巫山孤馆受到邀请,自然要参加,故而夏侯桀理所当然的带上了自己最为宠爱的大弟子周一。

见周一进门来,夏侯桀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容登时绽开极为和蔼的笑容,柔声说道:“恒儿,原来是你。”夏侯桀一直称呼周一为恒儿,将此当作她的小名,周一自然十分喜爱这个称呼,闻言躬身抱拳道:“恒儿参见师父。”“你我虽是师徒之名,却似父女之实。既是父女之间,又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夏侯桀徐徐坐在那小几旁,抚须笑道。

但周一虽然也将夏侯桀视若亲生父亲,奈何儿时的经历几乎将她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习武读书的小呆子,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即便是喜怒哀乐的变化,也不甚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