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干儿子的话，大监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看向洪武帝，作为洪武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你先下去。”洪武帝的声音很平静。

内监心中大喜，逃得一死的他连连叩首，轻手轻脚地退出御书房。

“陛下……”

大监再次呼唤道，这一句“陛下”里包含了很多意思。

洪武帝看向大监：“没想到他竟然能活着出来，看来父皇那边出问题了。斥责传旨内监，显然是知道了朕送他入天牢的目的，出来后也丝毫不掩饰，想来知道的不比我们少。”

洪武帝并没有被方禹宁如此无视君权的行为所激怒，反而十分冷静地说道。

“陛下，此人身负气运，如今知道了这般隐秘之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大监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

洪武帝摇摇头：“不可，院长大人对其赞赏有加，并钦点为儒道半师，其背后必有深意。而且你可否注意到他身后背着的兵器？”

“兵器？那柄黑色的重剑？”大监的脑海中浮现出方禹宁背后的那把剑，那剑如此特别，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没错，就是那柄重剑，那柄剑我怀疑和道祖有关系。”洪武帝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过御书房，落在道塔之上。

“道祖平素都在闭关，却将一柄天外陨铁打造的粗胚交给他，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为人知。”

洪武帝轻叹一声：“能短时间内和院长大人以及道祖都建立联系，不愧是气运非凡之人。这样的人，杀不得，至少我们杀不得。”

“那就放任不管？”大监不由地问道。

洪武帝摇摇头：“放任自流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将他推到了对立面，那就要想办法除掉。”

说道这里，洪武帝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幽冷地寒意。

“忠全不是还在牢里关着么，传旨下去，孙忠全官复原职。”

大监点点头，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另外，承平伯看顾领地不周，削其爵位，降为子爵，那小子的那片封地便给他。同时以春闱大考顺利进行的名义，将承平伯爵的领地赐给他。”

大监垂手而立，表示清楚明白。

“对了，给那小子传旨的时候，就派你那干儿子去，念不念也无所谓，反正旨意传到就行。”洪武帝笑着说道。

大监躬身道：“陛下英明。”

…………

方禹宁走出天牢，御书房那边的阴谋诡计暂且不提，一直关注着消息的贡院这边也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方舜天听到消息，阴沉了好几日的天气终于放晴了，连与人讲话的语气都变得平和了很多。

礼部一众官员长舒一口气，尤其是礼部尚书及两位侍郎，他们身为礼部的扛把子，自然要时刻陪在主考官身边，但是方舜天这些天周身散发的寒意都可以驱散即将抵达的烈阳了，让他们极为不适。

现在终于雪过天晴了，他们也能放松一下了。

“丞相大人，恭喜恭喜，方公子平安走出樊笼，可喜可贺。”礼部尚书笑道。

方舜天笑着应道：“犬子本就无错，自然平安吉祥。”

突然，他话锋一转：“只可惜，三司太过废物，整整五日过去了，他们竟然还没有抓到泄题的幕后之人，只是抓到了一些阿猫阿狗就想交差？做梦。”

“是是是，三司的确废物，只是丞相大人，大考试题除了方公子外，便只有陛下那里有一份，至于试题印刷出来一直被封在礼部，绝无外人可以窥伺，实在很难想象究竟是何人泄露了考题，他又是如何得到考题的。”礼部尚书心中也满是疑惑，泄题之事干系重大，而他们礼部负责科考之事，竟然出现如此纰漏，自然也不得干净。

“谁知道呢，犬子身为主考官自然不会泄题，而礼部也没有泄题的话，那……”

“大人……”礼部尚书脸色惨白，方舜天这么说岂不是在说是陛下泄得题目？如果真怀疑陛下，别说他头上的乌纱帽，恐怕连肩上的脑袋都待不长久。

事实上，数日过去，他也想明白了泄题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黑幕。

对于陛下泄题这件事，他也是如此猜测的。不管是当日小朝会上，陛下那有所准备地打算自命考题，还是之后对于泄题案的置之不理，都让人不得不怀疑。

但人家是陛下，九五之尊，他即便怀疑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行了，这件事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帝国的无头公案并不少，多一件少一件也无所谓。”方舜天冷笑一声，“明日便是放榜之日了，老夫都已经等不及回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在天牢里究竟受了多少苦。”

礼部尚书尴尬一笑，不再言语。

至于两位侍郎，自然更加不敢作声，尤其是现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恨不得彻底变成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