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蒸汽缭绕的浴室,浴室里的人,最多也不过在腰上围一条围巾罢了。
按理说,这天气,来浴室泡澡的人应该很多,可今天这间平素客似云来的浴室里,只有两个人。他们十分坦荡,和一般的客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赤条条的跳进热气腾腾的浴池中,片刻之后,皮肤微微泛起红色,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
“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洗澡。”坐在上首的男子回味着青春岁月,脸色渐渐浮现起笑容:“那时候,你和柳轻扬还问过我,为什么一到要决定重大事件的时候,就喜欢来浴池商讨?我说,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在生活中要给自己太多伪装,既然是决定大事,不妨抛开一切束缚,赤条条的面对问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从唐国来到东都的毛头小子。”下首男子悠悠的吐了口气,撩起热水泼在肩膀上,淡淡的说道:“转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开始回忆过去可不是个好兆头,那代表着,人的心态已经老了。”
上首男子微笑道:“唐隐啊唐隐……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天下,是我的,也是那群年轻人的,终究,是要传给小王八蛋的。”
“陛下,你不会随便出宫,更不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洗澡。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大事?”唐隐沉声问道。
楚帝往下滑了滑,让身体静静的漂在水中,只露出头脸来呼吸,他轻声说道:“是因为你。黛儿和秦飞的婚事,你要推掉,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必须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撒谎,我一定看得出来。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就算秦飞是你亲儿子,我也非得让他俩成婚不可。”
唐隐苦笑一声:“您这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楚帝的身子陡然一沉,连头带脸没入水中,随即手忙脚乱的从水中站起,接连咳嗽好几声,差点没被水呛死,瞪大了眼睛看着唐隐:“秦飞是你儿子?”
“有一半的机会是!”唐隐点了点头,补充道:“他应该是月儿生的。”
楚帝平素威严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脸上似笑非笑,肌肉似乎难以控制似的,在微微抽搐,半晌才开口道:“不能冒这个险,婚事作罢。”
“多谢陛下了。”唐隐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早就料定了楚帝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楚帝缓缓的坐回水中,双目一直没有离开唐隐的脸庞,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来:“唐隐啊唐隐,你生了三个儿子有两个不成器。我贵为一国之君,儿子里有本事的那个不能用,能用的个个是草包。没想到,月儿生了一个儿子,就破了庞真的神话。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儿子,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唐隐苦笑道:“不用羡慕我,现在我得追在秦飞屁股后边求着他。”
“很好。”楚帝哈哈大笑起来:“几十年来,你就是这么一副死人脸,说得好听叫宠辱不惊,说得难听就是面无二两肉。现在总算有个能让你求着跑的了……很好,很好……那你打算继续让秦飞留在察事厅还是把他调出来?”
“他要在哪里,不是我能控制的。”唐隐淡淡的说道:“陛下,你我自从伐魏之战以后,便假装不合,演戏演了快二十年。咱们这张网,也快要到时候收起来了,这当儿,秦飞留在察事厅,比在外边要有好处的多。他是一个天生就有机缘的人,或许是月儿一辈子承受了太多苦难,福气都留给这孩子了。”
楚帝微微闭上眼睛,的确如此,从绣球选亲开始,本就是故意做样子给别人看,让人以为皇族和唐家要彻底决裂。没想到,造就了横空出世的秦飞,从菜市街暴打楚阳开始,再到东都阉了念公公第二回,他是在凭着自己的本能做事,可他做的每一件事,对于朝廷都是极为有利的。
并且,因为秦飞的关系,向来只是女人家有走动的管家和唐家,也联手在迎亲一事上出手。
据柳轻扬的推测,秦飞的师傅很有可能是孙涸,假如孙涸没有死,秦飞也能牢牢的把孙涸给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