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晨,秋风萧瑟,下着析析沥沥的小雨。雨水敲打着满院不知名的树叶,沙沙之声并不觉吵,反衬出一种别样安静。
张放负手卓立于吊脚楼前的走廊,望着屋檐那一排串珠似的水滴,皱眉不语。这西南的鬼天气,对他今日的计划影响很大。几乎能够想象,这不会是顺利的一天。
“夜郎风雨,多事之秋。”张放微叹一声,侧首望着身边温婉如江南雨丝的飞燕,“今日会很忙,你要做好准备。”
飞燕垂首,咬咬红唇,忽然做出一个大胆举动。她轻掀罗裳,露出浅绿色的绸裤,浅浅一笑:“奴已做好准备。”
裤子?居然是裤子!
张放笑了,向飞燕挑了挑大拇指可惜飞燕一脸莫名,不明其意。
汉代男子社会地位较底的,一般会着袴(穷裤),比如贩夫走卒之流,但女子没有穿裤子的。来到西南,倒是见不少夷女穿短衣截裤,放在汉境,那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奇装异服。
但张放却是裤子的推崇者,他在摘星城那几年,基本都是穿裤子,宽袖长衫的汉服是绝对不适宜塞外之地的。不仅自己穿,他的卫队全员都是外罩风衣内着皮裤,就算放到现代都拉风。
不过回到汉境就没办法了,张放的权力与影响力还不足以影响世人,改革服饰。古人对服装的观念可不像现代那样随便,而是相当重视,视为礼仪中重要一环。所谓华夏者“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曰夏”。看看服饰都被上升到这境界了,可想而知要改变观念有多难。
战国时赵武灵王以一国之君,强推改革服饰,也只做到“胡服骑射”而已。日常你看谁会穿胡服?张放的紧身衣裤,在士大夫眼里也属“胡服”一流,在摘星城这个“胡地”穿穿没人管,但回到汉境可就不能这样做了。
张放在这方面,还是很“尊重”古人风俗的。不过,他的穿衣品味,影响不了天下人,却极大影响了身边人,飞燕就是其一。
飞燕是舞姬出身,本就对奇装异服有很强的接受力。这一路上又是男装,又听了张放说了许多西域之事,对塞外豪饮驰骋的生涯充满向往。在张放同意下,她自个动手,做了好几套紧身衣袴……没想到,还没出塞,这就派上用场了。
“公子。”戴竹笠披蓑衣的韩重踏着飞溅的积水疾奔而至,躬身道,“夜郎王敦请公子出席典礼。”
张放深沉一笑:“要开始了。”
……
夜郎王的继位典礼排场虽然远不能与中原皇帝登基相比,却也自有一套独特仪式。
首先,要到距离王府数里的郎山、夜合山下,祭拜山(竹)神。其间当然少不了各种唱念舞吆,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是否欣赏得来,至少要保持肃静、耐心。这方面,客人们做得无可挑剔。
尽管天公不作美,雨一直没停,但好在雨势也不大,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山路泥泞,免不了一身泥。当然,汉使、夜郎王、耶朗及诸君长是不会沾染污垢的,因为他们是被奴隶用抬杆(滑杆雏形)抬进抬出。
张放对此表示理解,毕竟这是很神圣的仪式,一身泥泞怎么都说不过去。
祭拜完山神,差不多折腾了两个时辰,接下来要到竹王神祠,拜祭祖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