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 2)

江湖不像话 安思源 0 字 2021-07-14

可事实上,他对邢欢显然还是不够了解。

对于邢欢而言,娘的谆谆教诲才是最重要的,比如做人必须问心无愧。不管别人怎么负她,那不能成为她打破表面宁和的借口。即便赵永安在今天之前鲜少给她好脸色,即便他们的夫妻关系向来保持在名存实亡的调调上,可他至少没有将她扫地出门,留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她可以心灰意冷选择改嫁,当是给他自由回报了老夫人的恩情,但她绝不能选择他的兄长。否则,避不开同一屋檐下的尴尬,还会给赵家庄招来非议,这么做,便是恩将仇报。

更何况……她和赵静安之间有没有这层可能,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想着,她娴熟地将沏好的茶水倒入刚暖过的杯中,小心翼翼地推送到静安跟前,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斟酌着语态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别走,好好把这段婚姻维系下去?”

跑了一整天,邢欢很累,本还以为总算可以回房睡了,没成想,突然被他唤住,说是有事要谈。赵永安默许了,她也找不到理由推拒了,这般一来,他想说的事她多少也猜到了些。

事实也的确和邢欢猜测的相去不远,只是,她显然误会了他的初衷,也没料到他的开场白会那么跳跃,“还记得当初我要离开任府时的事吗?”

“嗯。”怎么会忘?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悟色大师其实离她很遥远,很陌生。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只能有友情,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那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漂泊的人,去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朋友,经历过很多故事,可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留下,那些通通都是过客,包括她。

“有些话一直没机会跟你说。那时候,我不知道短时间内能不能回来,也不确定留下你会不会是场冒险。现在看来的确是场冒险,不过是场迟早要冒的险。”

“……”她不懂这个时候,他突然说这些寓意何在。

“我不喜欢离别,本想悄无声息地走,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开口挽留,我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你走,可惜,你没有,你让我见识到你对你相公有多忠心,即便是为我送别,念念不忘的人依然是他。”说着,他弯唇苦笑。

也是在那时,她说没有人愿意放着真品不要而要赝品。

静安知道,以她的个性那只不过是句无心的话,也就是因为无心,伤他更深。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仿制品,在真品消失的那段日子里,可以摆放着寻求些心理安慰。当真品失而复得后,他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转身的时候,他想过没必要去刻意强求什么,想放手要趁早。

结果,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回来找她了,很难形容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只风筝,线头一早就被她笃定地攥在手心里。

“他是我相公……”邢欢抿着唇,倘若他回来后身份不是那么颠覆,她会用勇气告诉他当时的自己只是忍着难受在逞强。

她觉得能有这样一个朋友是三生有幸,但自新婚那夜起,邢欢就知道嫁给了那样一个冷眼待她的相公,是她作孽三世缔下的劫。

“那你爱的究竟是你相公,还是赵永安。”

“……这有什么不同吗?”她相公不就是赵永安?要怎么分离开来。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眼里茫然是真实的,她没有装傻,这个女人是真的还没搞懂什么是爱。那种传说中能让人死去活来又虚无缥缈的感情,在他执意为她还俗前,也不懂。即便是现在,仍不过只是懵懂。

它讲不清,也不是一句简简单单地阐述能囊括的。所以,静安知道,逼她没有用。他漠然垂首,呷了口她亲手烹出的茶,切入主题:“那如果今天我要你留下,你会毫不犹豫吗?”

“我……”她会,可是她不能,她不想让这种尴尬无限期地蔓延下去。

“好了,不用回答了。”他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犹豫,至于答案究竟是什么不重要。那本就是一刹那间的冲动,她的吞吐足以证明她对他没有盲目没有冲动。他认了,等了,却不是就此止了,“不过我猜你还是会留下。”

“欸?”

“因为我记得有人说过想要那块紫色的、会发亮的、很值钱的石头。”

邢欢瞳孔倏地翕张,深深倒抽了口气,“你找到了?!真的被你拿走了?我就知道!分明听说在老干爹那儿,怎么会找不到……这是什么?”

她的兴奋情绪没能持续太久,在瞧见静安随手抽下穴在发髻上的东西丢到她跟前后,邢欢又一次愕然了。她不是第一次瞧见这东西,是他用来代替木鱼槌的那根粗银筷。

邢欢记得还曾仔细端详过它许久,它比一般的筷子要粗,顶端嵌着蓝色的珠子,到了晚上会莹莹发亮……发亮……她的眼眸也亮了,“该不会这颗珠子就是紫晶石吧?”见他轻笑点头,她怒了,“别闹了!我又不是色盲,这是蓝色的。”

“是啊,我也不是色盲,所以天天对着它也没认出来。”之所以能后知后觉地悟出来,需要感谢他那位无所不在的师兄。

“它真的是?”邢欢半信半疑地再次拿起它反复翻看,用手圈住它的顶端,凑上眼瞳,的确是有在发亮没错。再这么一想,除了颜色,它各方面又都与传说中的吻合。

“真的是。比较不幸,当初为它取名字的人,还真是个色盲。”

“……”我擦!这也太不像话了!好歹是要流传于世、传说中价值连城的东西啊,就不能负责任点吗?

“送你了。”

“真的?”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游荡了两年还是洗不去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那么值钱的东西就这样眼也不眨地送了。

为了防止他出尔反尔,邢欢忙不迭地把宝贝藏进衣裳里。

“欢欢妹妹,你那么想要它,应该很了解它吧?”

“呃……还好啦,略懂略懂。”她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兴奋中,傻笑着频频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这石头一共有三块。”

“知道啊,还有一块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嘛,另外那块……唔,我不知道在哪。听说另外两块是黄色和红色的,这次取名的人该不会又是色盲了吧?”

他拧着眉心紧觑着她,没有多问,只是保持着不变的哂笑,“在一姐那儿。”

“管晓闲?”惊喜可不可以再多点?这样一**地来,她很难做足准备!

“我三更半夜去过她家很多次,比较不幸的是,撞见过她上茅房、也遇见过她在洗澡、还瞧见过她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对永安表白……总之,一姐晚上娱乐活动很丰富。所以,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应该就是抓我去见官,最好是能让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开口说话,为此不惜追我追到京城。”

“难怪那次在群英楼里见到你时,她会追着你不放。”事实上,每次管晓闲见到他,都是追着不放的。邢欢一直以为,仅仅只是误认为他是假和尚而已,没想过还有那么深的纠葛,“那你去了那么多回,找到了吗?”

“没有。我觉得你比较旺夫,有你在,我找得很顺畅。我也比较旺妻,有我在,你也很顺畅。要不要考虑再合作一次?”

“旺你个头!旺你个腿!旺你奶奶个嘴儿。”

“夜深了,欢欢妹妹,你冷静点,叫那么大声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聊了,我困了,去睡了。你也早点,千万别学一姐对着镜子练习怎么对我表白。”

“……”他还就真的走了?大半夜的,在她喝了那么多坛假酒后,又跑来告诉她一堆振奋的消息,再然后挥一挥衣袖如此淡漠地走了?

邢欢愤愤地咬住唇,他根本就是吃定了她,知道这诱惑剂量十足又恰到好处,她没有抵抗能力。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又知道多少?老夫人说了?又或是从头至尾他其实只以为她贪财看上的是这石头的价值连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