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相知(中)(2 / 2)

天姿峥嵘 行烟烟 0 字 2021-07-14

心在微微颤抖。

多年来的双重身份早已模糊了她的心性,她又该是什么样,怕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而他要她撕去所有伪装,可他自己却是浑身上下不出一点真意。

倒叫她如何甘心?

外面冰天雪地,夜空如盖倾扣,地上有许许多多明光摇曳的莲瓣灯,一路向前延伸,绕过廊间小径,直入业已结冰了的湖心亭。

有婢女在前持灯引路,亭间置了一张乌木长几,一张铺了虎皮的玉椅,有酒有菜,还有几个教坊伶人侍立一侧。

自打他正月初二“出宫”回府,就未在旁的女眷们院内留宿过。

今次她承旨受封、被册为商王正妃,他倒也给足了她脸面,叫这阖府上下皆看见他是如何“宠”她的。

亭子里烧了火盆,他执她手共同入座,然后温了碗酒,喝了一口,又递去她唇边叫她喝。

她便轻轻抿了一小口。

琼浆烈辣,令她心头一下烧起了一把火,座下虎皮也暖烘烘的,虽是在这露天冬夜里,却也不觉得冷。

那一头的伶人奏起了丝竹,乐声如水,缓缓流过这一隅静处。

他在人前倒是副慵怠的模样,口中道:“未曾用膳,便出宫回府了,劳你且陪我坐一坐。”

她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他吃东西,心中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渐渐地蔓生而出。

他与她明明是宿敌,如今就算是为了各自利益而一时联手,也不该是此时此刻这种情境。

而他今夜的言行更是令她万分不解。

他应该只图利用她,可利用她却为何想见她的真性;他应该不在乎她能活多久,可又为何偏偏如此在意她背上的旧伤;他大可不必以对待正妻的礼数来待她,可这一切做戏又是为了什么。

但不可否认,没了阵锋相对的血火冲突,与他如此相对而坐,把酒无言之际,却是异常令人心宁。

想必他亦是如此。

这么些年来不曾有人知心,如今能得一人与自己如此相像,纵是曾经厮战得你死我活的敌将,又有何妨?

但,就因深知对方的脾性手段,才会愈发不安。

“岳华一旦起降,”她沉思良久后开口,声音轻不可闻:“南面兵事,王爷又将作何打算?”

他又喝了口酒,转过头来看她,目光似也染了酒气,**辣一片。

她辨出他眼底**犹在,当下不知进退,下面的话也哽在嗓间,说不出一字。

他扬眉,重重搁下手中的酒盅,横臂将她揽进怀中,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道:“纵是我说了,你也不见得肯信我。”

她只觉耳垂如火燎过,脸色却冷下来,声音愈发轻了:“王爷能够手刃三个发妻,还有何事是做不出的?它日赜北疆土若是尽归王爷所掌,王爷又岂会有一丝半点的仁善之心。”

他听后不恼,却笑起来,“岑轻寒,你与我又有何差?”

亭间丝竹乐声恰在这时一曲终了,歇了一歇。

他抬手握住她的脸,眼底渐渐冷透,道:“你当初能够亲手杀了自己的双生哥哥,又岂是仁善之辈?”

此言有如凌空利镞,一箭穿心。

她整个人僵如坚硬磐石,眼中的血丝一层层漫上来。

十六岁生辰那一夜的血幕,刹那间涌上脑间,令她呼吸不能言语不能,只知定望着他,连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都再顾不得去想。<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