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突然其来的事件,严重地打击了杨陆顺工作热忱,也让他内疚了很久。
杨陆顺正在上课,一个农村妇女怒气冲冲地拉着一个女学生闯进了教室,指着杨陆顺说:“你就是杨老师吧?你是怎么教学生的,你看把我家曹红弄成什么样子?”
教室里瞬间寂静下来,杨陆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慌忙把曹红母女请去了教师办公室,问:“这位大嫂,你请坐下说话,曹红同学在学校表现一直都很好,还是学习委员,各方面都很好啊!”
办公室里还有几位教师在,都纷纷围拢想弄个究竟。
曹红妈一把拖过默默哭泣的曹红,尖声说:“我说杨老师,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看看你的学生都成啥样了!”
杨陆顺惊疑定,仔细打量曹红一会仍旧看不出端倪,说:“吴大嫂,我看曹红同学很正常呀,没什么问题呀?”又问旁边围观的教师们:“大家也看看,曹红同学怎么了?”
大家也是一头雾水,都说看不出什么问题,杨陆顺又焦急地问曹红:“曹红,你告诉杨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一事,你做了什么让你娘生气了?”
曹红本就哭得戚戚切切,被老师一盘问,哭得越发大声,抽噎不断,哪里还说得出一句整话?
吴桂兰伸手在曹红手臂上死拧了一把,扭曲着脸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你老师在问你呢,快说撒,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快说!不说我打死你!你个臭不要脸的,败坏门声,丢你曹家祖宗八代的脸呢!”拧了把还不解气,又死劲掐了几把,曹红哭得更厉害了。吵闹声也惊动了楼上楼下的老师,又进来了几个人,马银满也来了。
杨陆顺听吴桂兰骂得难听,下手极恨,忙把曹红拉到身边护着,耐心地劝说:“吴大嫂,曹红还是个孩子,做错什么事你只管说,慢慢教育,不要骂得这么难听,毕竟是你自己生养的嘛,孩子也有十几岁了,他们也有自尊心的。再说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也不要影响了学校的正常秩序,有话我们都好好说、慢慢说,你看要得不?”
吴桂兰一下就发炸了,跳起来吼道:“屋里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你叫老娘怎么不急,她有自尊心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来?我骂她是客气的,要退回去几十年,还要沉她的潭!我今天来主要是找那坏事的主,这臭猪婆硬是不说,我把她带到学校里来,你们老师也要逼着她说!”
老师们听她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作风问题上了,要知道旧社会把女人沉潭,主要的事就是偷人养汉了。但大家又不相信,那曹红才仅仅十三、四岁,怎么可能做得出呢?
杨陆顺一听就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好学生会做这样的事,他认定不会有这样的事,但听她娘说得那么肯定,又不得不信,这关系到一个女子一世的名声,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她娘也不会如此羞恼,把家丑都宣扬出来,他想被蛇咬了口一样松开扶着曹红肩膀的手,颤声问:“曹红,你最听杨老师的话,你告诉我,你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曹红一把蹲在地上,那头深深地埋在胸下拼命摇着,颤栗着说:“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啊!我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马银满站出来,说:“这位家长,你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清楚我们也好做调查!”
吴桂兰把曹红拉得站一来,伸手撩起了曹红的外衣和毛线衣,指着那略微凸出的小腹,说:“哎呀,我的好老师们勒,你们看看喽,我们乡里人好不容易凑点学费供娃娃读书,是想他们学点好的,学会好点做人啦,哪晓得越学越坏,才十四岁就被别个把肚子搞大了,叫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生气喽,你们都把眼睛睁大点看喽,娃娃都显怀了,这么单瘦的女子,只怕怀上了三个月了!我说这妹子这几个月看着看着瘦下去,脸上又冒血色,还以为是读书用功狠了,哪晓得是到
外面浪去了,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喽?!你们学校尽出鬼,要她搞什么补习小组,天天晚上在外面野,我们当农民的只晓得听老师的,还说是什么大学生,搞得我闺女肚子都大了,你们学校要负责,要找出那个搞我闺女的坏种来,老娘要阉了他,才出毛就搞别个屋里的妹子,会有报应的勒!我的天啦,我前世做了什么孽喽。出了个报应勒!”说着便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嚎啕起来,觉得还不够气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拍脚踢发起颠来。
杨陆顺如遭雷击,脑子里混沌一片,没想到是因为他提出的学习小组造成的,他没想到会出这样难堪的事情来。他只想让学生们把成绩提高,多学点文化知识而已!
几个年纪较大的女教师便围着曹红问东闻西,那许老师还把手伸到曹红裤子里去摸,大惊小怪地说:“啊也,肚子确实好大,还硬硬的,是象怀孕了呢!”
还有个女老师居然还去捏曹红的胸部,很有经验地说:“是象怀起了,她那都起了泡,只有驮肚婆的才起泡!”
被围着的小曹红就象在市集被拍卖的奴隶一样,任人评头论足,任人肆意摸捏,小女孩本就羞愧难当,又被曾经老师们这么随便摆弄,本就身体虚弱,一口气喘不上来,翻着白眼就昏厥过去了。
众教师顿时慌了手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顺气,折腾了好一会才使曹红舒醒,那吴桂兰更是尖声嚎啕,上课的学生也纷纷出来看热闹,把个办公室挤了个水泄不通。
赵翠娥因为没课,一听到办公室有吵闹声,也抱着囡囡来了,眼见得情况不妙,忙大声对马银满说:“马校长,不能再让学生家长吵闹了,干脆把这女孩子送到公社卫生院去仔细检查,看是不是真怀孕了,光凭嘴说不可信哩!”
马银满这才醒悟,先吩咐各班班主任把学生稳住,不要再出什么差错,再召集人手,亲自把曹红送去了卫生院,临出门前还狠狠地瞪了如同傻子一般的杨陆顺一眼。
一会儿校园又安静下来,办公室的老师们也都散了,赵翠娥本也想走,可见杨陆顺心神恍惚,就劝道:“杨老师,你也别太着急,还是等马校长从医院回来再说。我估计应该不是什么怀孕,我才生了娃不久,看那学生不象。”见杨陆顺还是一脸苍白毫无生气,心里顿生怜悯,坐到他身边说:“杨老师,别太在意了,我看那学生不象是调皮孩子,而且她也一再说没有做,还是相信孩子的话,那学生家长也不想想,才初二的孩子,怎么就会做那种...那种大人才会做的事呢?杨老师,你倒说话啊?要不你也赶去卫生院,医生没做出诊断,什么事都还是有可能的嘛。囡囡,去叫杨叔叔!”说着便拿着囡囡是手,在杨陆顺脸上轻轻拍着,囡囡也很来事,咿咿呀呀地直叫唤,还真像那么回事。
杨陆顺这才回过神来,长吁了口气,懊恼地说:“赵老师,我是不是太没经验了?我只想着学生们优劣搭配可以提高成绩,却忽视了其他,我忘了学生们正是处在发育期间,我真该死!如果是真的,那我就万死不足以弥补了。我是想去卫生院,可我又怕去,万一......唉,我该怎么办才好哟?”
赵翠娥其实心里也没底,还是笑着说:“杨老师,你是大学生,你的教学方式应该是比较好的,虽然没其他老师那么丰富的经验,可毕竟学生还是很听你的话,我想他们是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的,你要相信你的学生,更要相信自己嘛。既然你有点不敢去卫生院,那我去一趟,给你带好消息回,你回宿舍躺躺休息一会,别太苦恼了啊!”也不等杨陆顺说话,自顾地拿着囡囡的手冲杨陆顺摇了摇:“囡囡,跟叔叔说再见,我们马上带好消息回!”
杨陆顺仍旧呆呆地坐在办公室,不时有老师前来,与其说是安慰他,还不如说是来看热闹,看笑话,看大学生老师出洋相。杨陆顺不是傻子,谁是真心谁的虚伪一看就知道,那些人脸上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神奇,有的说:“杨老师,别放在心上,真出了什么事,反正不是发生在学校,怎么能叫学校老师负责呢?我们只管学生在学校不出事就行了,那还管得了校外去呢?”;有的说:“杨老师啊,学生到底都还是孩子,还是要管紧点,真要出了什么差错,对你以后的影响
就大了,你是大学生,前途本应该无量,可不能断送在小小的疏忽大意上了。”;有的说:“小杨啊,教学生就好象看牛一样,松不得半点,当老师就要严肃认真,没事莫跟学生们嘻嘻哈哈,你对他们三分好,他们就敢上房揭瓦,为人师表就要拿出点样子来,掼不得的。”
杨陆顺无言已对,听着他们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些经验教训,看着他们心口不一的神态,杨陆顺很后悔为什么不听赵老师的话去宿舍,等没人时,他逃也似地回了宿舍,惶恐不安地等待赵老师的消息,就好象囚徒等待宣判。
也不知道等了好久,杨陆顺感觉好象一辈子也没这么长久,等待本就痛苦,何况还是前景未卜的等待,用煎熬做贴切不过了,他真不愿意自己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不仅仅是面子、责任的问题,而是他真正把班里的学生当做了自家的孩子一样,谁又愿意自己的孩子犯错误呢?
“杨老师,好消息,好消息!”外面传来赵翠娥气喘吁吁地声音,杨陆顺如获赦释,他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跑了出去。
赵翠娥抱着囡囡一溜小跑,脸上红仆仆的煞是好看,杨陆顺顾不得欣赏,接过孩子,焦急地说:“赵老师,是不是曹红根本不是怀孕啊?”
赵翠娥好象故意吊胃口,也许是真是口渴,她进了杨陆顺的宿舍,拿起桌子到的大茶杯,咕咚咕咚一通猛灌,杨陆顺只得站在一边耐心地等,但从赵翠娥高兴地表情上看,估计是没那事。
果然,赵翠娥说:“杨老师,你那学生真的没怀孕,公社卫生院的妇科医生经过仔细地检查得出的结论!”
杨陆顺焦急的脸立即阳光四射,兴奋地叫了起来:“赵老师,我就知道没那回事,曹红多么文静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做那么不可思议的事呢!囡囡,叔叔好高兴啊!”说着把孩子高高地抛起来,接在手里,又再抛起来,逗得囡囡格格直笑。
赵翠娥可不放心了,急忙从杨陆顺手里抢过孩子,嗔道:“你只顾自己高兴,别把我的乖囡囡吓着了,省得晚上夜哭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