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的?成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经管自己,夜黑里烧成那样,尽说胡话,把你姐都吓哭了。”母亲说。
“糟了,今天要迟到了,老师会罚站的。”茂生说。
“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母亲在锅灶上忙活着,把苦菜过了开水,跟面团揉在一起,蒸进锅里,锅盖上顿时冒出腾腾的热气,轻轻地在土窑里盘旋,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味道。茂生听了后复又躺下了,席篾子在他的身上烙下许多花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烙上的纹身。茂生家没褥子,精屁股溜光席,多年来一直这样,都习惯了。席子的一些地方被热炕烤得焦黑,席面被肌肉磨得锃亮,光可鉴人。有时席扦会扎进他的屁股,母亲便拿了针,仔细地把它挑出来,然后用手按一会,拍拍说没事了。母亲说你赶快起,到凤娥家借把锄,你哥晌午要用哩。茂生出了门,发现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把半个天空映得透亮。
凤娥跟茂生是一个班的,平日里两家也多有来往。凤娥的母亲白豆花生了十二个丫头,分别是秋娥、麦娥、春娥、喜娥、秀娥、凤娥、娇娥、锦娥、雪娥、燕娥、彩娥和芳娥,号称金陵十二钗,就是没有男丁,气得凤娥父亲关福来经常跟她在老槐树下打架。
关福来结婚十八年了,眼看着老婆的肚子一次次地鼓起,又一次次瘪了下去,就是捣鼓不出个男丁!白豆花喜欢跑到大槐树下,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挺着个大肚子“哇哇”干呕,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看着人嗤嗤地笑。开始的时候还有人问长问短,后来大家都习惯了,就没人理会了。豆花心里空泛泛的没个着落,见三女儿过来就问:“春娥,你说妈这次能不能给你生个弟弟?”春娥想让母亲回去,豆花瞪了她一眼:“咋啦?又不是怀的野种!”春娥红了脸,嘟囔着:“也不怕人笑话!”就走了。
福来是个好强的人,什么事情都不输人,就是这事,让他在人前说不起嘴。豆花说了,他们家掌柜的是发过誓的,不生个带把的小子誓不罢休!多年来,他们一直为之奋斗,辛勤耕耘,一口气生了十四个丫头,活下十二个。福来是不相信命里没儿的预言的——熊!***还是没到时候。
为此,他不耻下问。
关宝栓养了五个儿,红旗、红星、红兵、红卫、红军,没一个丫头片子。豆花曾商量用凤娥换他家红卫,宝栓不同意。福来说兄弟呀,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羞丑了,你说这***,我咋就会生丫头片子呢?
宝栓接过福来递上的纸烟,看福来给他点火的样子毕恭毕敬,就忍住了笑,扬起头慢慢地吐了个烟圈,笑而不语。
福来呀福来,想当初你把豆花娶回来,是何等威风!村里这一茬,就你能哩!你的光景是咋弄起来的?还不是凭老婆偷?整天耀武扬威的不知深浅,老婆生了十二个丫头,你活该!再生下去还是丫头,不信就走着瞧!
福来见宝栓不说话,只是瞅着他眯眯地笑,说***你倒是说话呀!宝栓说让我给你去亲自操练?福来说***我说正经事哩!你说这事难道还真有套路?宝栓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在云雾里看着福来暧昧地笑,笑得福来心里发毛。福来火了,说***你啥意思?看我的洋相是不?!宝栓说这事光凭下苦是不行的,得讲究火候,火候把握好了自然就是儿子。说完又眯眯地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福来琢磨不透。回家后福来跟老婆反复研究,还是不得要领,只好又去讨教。
宝栓问了详细,笑得前仰后合,说你又不是给狗游儿子!然后面授机宜,要他按自己说的去做。<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