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的到来让方糖觉得十分不安，以至于她在上班的时候都有些精神不集中，出了几个小错。苏秘书并没有责备她，而这种无声的宽容却让她觉得更加自责。

这天正好发薪水，她拿了五千块钱去还段总：“下个月我会把另外一半钱还给你。”

“不必太急于还钱给我。”段总说。

“早点把债还清，我心里会比较没有负担。”她不希望自己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都会想着身上还欠着别人的钱。

*

方糖在午餐的时候遇到了绝灭师太，一向表情严肃的她居然春风满面。

“经理，你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下属，不用再叫我‘经理’。”

“习惯了。”

灭绝师太说：“也对，我的名字不太好听，‘吴爱琴’，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无爱情’。”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不必在太意。”方糖安慰她。

灭绝师太说：“其实我个人挺喜欢这个名字。有来历的。”

方糖洗耳恭听。

“我父母亲曾经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结婚四十年来都相敬如宾，从不吵架。他们之所以给我取名‘爱琴’，是因为他俩去爱琴岛度假的时候怀的我。为了记念两人在那里度过的幸福时光，就给我取名为‘爱琴’。”

“四十年都相敬如宾，真让人羡慕。”方糖想像着一对白头花白的老人手牵着手共看夕阳的情形。

“我也很羡慕，一直认为他们是恩爱夫妻的典型代表，家庭生活的模范。不过，上星期他们俩离婚了。”

“什么？”方糖大感意外，一对已经共处了四十年的夫妻，并且还有一个年纪不小的女儿，这两个的年纪至少有六七十岁了吧，人生的路已经共同走过了一大半，居然在最后选择各走各的。“真可惜。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上个星期他们因为喝茶的事情吵了一架，结果决定分开。”

“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因为这一小架而瓦解了？”

“这次吵架只是导火索。那天早上，我母亲照例给我父亲泡了一杯菊花茶，结果我父亲说：‘其实我最不喜欢喝的就是菊花茶，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忍心跟你说。但是今天我真的想换换口味，喝一杯我想喝的铁观音。’两人因此引起了争执，吵了起来，问题越来越多：母亲最喜欢的花是郁金香，而父亲这么多年来送的一直都是玫瑰；父亲其实不爱吃甜食，母亲却常常为他穿越半个城市去买那家老字号的蛋挞……结果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彼此根本不了解对方，然而为了不使对方失望，各自压抑住自己的渴望而生活着。”

“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出于爱对方吧，不然也不会在意对方会不会失望。”方糖说。

“但他们却为此付出了自己四十年不喜欢的生活方式。这个代价太大了。”灭绝师太很伤感，“到最后发现自己的付出竟然是对方不想要的，你说这会有多失望。在这种极度的失望之下，他们选择离婚。”

“为什么平时他们不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表达出来？”

灭绝师太感慨万千：“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并不是一件好事。夫妻间吵架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吵架可以让你把自己心目中的想法表过出来让对方知道。如果我父母亲在平时偶尔能吵吵小架，说不定他们还能将这段婚姻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