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的一声,两个筏子终于撞上了,前面的那个筏子本来也是在勉力支撑,受了这外力的一击,立刻打横起来。然后,这个筏子身后的另一个筏子也撞了上来
哗啦一声,吴老六跌进了江水,四周到处是狂风怒吼和人群的惊叫声,根本不会有人听到他落水的声音。
他自己听到了,冷水的一激将他的脑子激醒过来,他睁开眼,发觉四周全是黄澄澄的江水,如同漫天飞舞的金沙。
他略略调整了自己在水中的身形,正要往上游,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上方迅速向他接近。
是筏子上的那块石头,他一瞬间就猜出来了。
他不能逃,无处躲,只能被那块巨石压着一起往下沉。
如果我拿了那块饼就好了。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上方的那块巨石,仿佛它就是自己需要的那块大饼。
***********************
武柏还没有睡。凝气,搓火球,打坐,然后再凝气,搓火球,打坐,他一直在房中重复着以上的动作。
虽然华颖口口声声的称自己只能教他“水行术”和“水盾”这两门法术,但是在他的“不耻下问”之下,她几乎是有问必答,将水球术,寒冰箭和其它静水门的法术一一解释给他听。她并不认为这些水系法术能对他修练火系法术有什么帮助,五行之道,相生相克,要是真能相融的话,这几千年来五行门之间也不用打的头破血流了。
武柏自认也不是那样的天才,不过他还是通过不断的练习,将火球术的凝结时间缩短到了五秒左右。
“当,当,当,当”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锣声,“船翻了,船翻了,运送石头的船在大江里全翻了”
这敲锣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彻底将武柏留宿的小县城给惊醒了。
“运送花石纲的船翻了?”武柏吃了一惊。当朝天子喜爱奇花异石,手下的弄臣们就搜罗天下的奇石,用船只运到东京汴梁,十船为一纲,因此称为“花石纲”,另外也有诸如“茶纲”,“米纲”之类的称呼。花石纲所说绝大部分都是从江浙两地运来,为此听说还在那里专门成立了一个衙门,叫做“苏杭应奉局”。只是今天武柏看到的这批花石纲却是从泰山运来的,据说是几个月前泰山天降祥瑞,因此天子下令,运几块神石回去供奉朝拜。
所有船只被官府征用,二人今天自然是难以过河,便在这附近的小县留宿。只是武柏趁着傍晚的空闲功夫,却已经将这些事情打听的明明白白。
虽然那些船夫官兵们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是武柏想起那那些几乎完全浸在水中的小筏子,数千人疲惫而又无助的目光,心头沉掂掂的。“能帮一些忙就帮一些吧。”他也没想跟华颖说,急忙穿起衣服出门了。
风高浪急,天色又黑,虽然已经有一些江边的渔民驾驶着小船开始在江面上搜索,却也不敢过份靠近江心,只是在沿江的浅水处来回穿梭。
江边的人流越聚越多,不断有船夫的家属闻讯赶来。他甚至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手里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背上还背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顶着狂风,边走边叫,在大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只有几个水性纯熟的老船夫自己游了回来,绝对部分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武柏的见逃生者不过寥寥十几个,一颗心也是沉到了心底。
“找到一个,我找到了一个,快来帮忙。”一只小船摇摇晃晃的从江面划了回来。
人群冲了上去,那个领着三个孩子的妇女也挤在里面。她已经取下了背上的锵疱,紧紧搂在怀中,那两个小女孩分别在她的两侧,一面护着她们的娘亲和弟弟,一面却是流着眼泪在大叫她们父亲的名字。
幸运的人毕竟只有一个,或者一家。更多的人则是失望的退了出来,只能冀希望于下一个回来的是自己的亲人。
前来救援的小船越来越多,被搭救回来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那个妇女挤了几回,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了。她坐在沙摊上,不断轻声安慰着怀中开始啼哭的孩儿。但是只要有一只小船回来,她就会决然站起。
只是她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哭泣着求上天保佑她丈夫平安归来。
泪流干了,能流血,血流干了,还能流些什么?
“我这里有两个。”许久没有船只带回好消息了,这个声音让沙滩上顿时沸腾起来。
那只小船在江面上摇晃,无数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摇晃。甚至有几个青年的小伙已经跳下水前去接应。
那个妇女重新站了起来,她眼睛里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一手一个孩子,母女三人蹒跚着向那艘小船停靠的方向走去。
一个是身穿单衣的疤面男子,他坐在地上不断的咳嗽着,似乎连气都要透不过来了,但他的右手依然死死的抓着一个业已晕迷的白面男子。
是那个将军和太监
四周的人群一片死寂,为什么该活的人没能活,该死的人却还没死?
仇恨之为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但是没有人动,没有人敢动,他们是官啊。
直到
那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妇女笔挺挺的走过去,她面无血色,头发散乱,看上去直如一个疯婆子一般。她走路的姿势很僵硬,前脚迈出去,后脚拖上来,仿佛如同瘸了腿一般。
人们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无数人看到她笔直的向那两位大官走过去,两个眼睛已经红肿的小女孩在她的两侧,怀里还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孩儿
“呸”,那妇女吐出一口浓痰,落在军官的脸上。
痰,是血红色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