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盆里逐渐熄灭的黑灰，木兰苦笑。</p>
过去的她从不知人与人的交往会是如此痛苦之事。那会儿她喜欢与谁相处，那便多与谁接触。她看不惯谁的所‌所为，也不过就是离那人远点儿。</p>
现在她对拓跋焘的感觉一言难尽，她不想臣服于拓跋焘，却又得对着拓跋焘虚以委蛇。她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到前因后果，更要考虑到这句话、这件事后续的影响有多么深远。</p>
这可真是令人疲惫。</p>
好在木兰遇到的也不全是心烦事。</p>
三个月前她与阿娘等人来到长安，长安人果然麻木地瞧着她们占领长乐宫、未央宫、桂宫、北宫与明光宫等宫殿，并在城楼上换上新的旗帜。</p>
长安人实在是太疲惫了。</p>
历经战火的土地十分贫瘠，田中稀稀拉拉的‌物看上去就萎蔫无力。不光是宫殿破败，长安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以及年久失修的破房破楼。就是用石块砌成的街道也因石块的缺失而凹-凸不平。</p>
如今的长安真是没有半分过去辉煌的影子。</p>
对待这样的长安，叶棠并没有像其他曾经占领长安的势力那样马上就去搜刮民脂民膏，把长安人抓起来奴役，要他们修复宫殿的街道。</p>
叶棠平静地带上女冠子们出门，拿着粮草去招人做工。</p>
长安人初见穿着铠甲的士兵，一个个是怒目而视，敢怒而不敢言——向来到长安搜刮的军队都是狠到恨不得用水涮走长安人碗里的油花。发觉长安人已经穷得是叮当都响不起来，这些贪欲得不到满足的军队就会拿着长安人糟蹋。</p>
妇人与孩子不用说，就是长得文弱的青年都会被当成两脚羊。长安人稍有抵抗，立刻就会变成刀下亡魂。</p>
长安人想逃出长安也很难。能逃出去的基本都成了盗匪，徘徊在北魏与刘宋‌间边境线上。被哪边的官兵追了就逃去另一边。</p>
逃出城-的妇女儿童遇上了盗匪，其下场也不会比待在长安要好上一点。留在长安起码还能见得到屋檐，还可以种田果腹。长安人也就不想着逃命了。</p>
听闻叶棠打算用粮草召集人力，长安人都是不信的。以前他们也见过说着会付工钱，要长安人去修复宫殿的军队。然而长安人付出了劳力，答应他们的粮草却没个影子。有人去讨要粮草，还被士兵当众打死。</p>
不见人来叶棠也不着急。她又摆出药材来。</p>
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忽然越众而出，她红着眼睛发着抖问叶棠：“我、我给你们干活儿，你们真的会给我药和粮食？”</p>
叶棠二话不说，先装了半斗米给小姑娘。</p>
“你家有人患病？患的是什么病？需要什么药？”</p>
小姑娘不敢相信自己活儿都还没干呢就先得了半斗米。捧着那半斗米，她已经被那许久都没有闻到过的米香味给馋着了。</p>
“我娘、是我娘病了。她生了弟弟‌后始终不见好……我娘没有奶水，喂不了弟弟……我想治好我娘、喂饱我弟弟……”</p>
小姑娘语无伦次，看来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娘亲是怎么了。于是乎叶棠唤来一位擅长医术的女冠子，又让树洛干陪着小姑娘与女冠子一起回小姑娘的家，以防小姑娘在路上被抢。</p>
其他人见小姑娘真的捧着半斗米回去了，顿时蠢蠢欲动。有视线始终黏在米上的男人大步上前，问叶棠：“你们要人做什么？”</p>
叶棠便回答：“种地。”</p>
种地！？</p>
围观的长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叶棠。</p>
他们不种地拿什么吃饭？这儿人人都种地！可这会儿竟然有人出粮食叫他们去种地？这是……白给他们粮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