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稳然不动:“南希,你听我说。(看啦又看小说网)你先回去,我方才已经寻了草药止血去毒,最迟两个时辰,我会自己回来。”
他用力将我推离了两步,凹洞很窄,根本阻隔不住洞外阵阵的寒风。萧未茫的鬓发、衣袖、袍角都在微微颤抖,他的脸色其实很苍白,嘴唇的暗紫色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毒。
“走,再不下山,可就找不见路了。”
我往外挪了一步,天地间果然已经银装一片。脚踩在地上已能陷成一个不浅不深的坑,没一瞬,眉上睫上就缀上了雪花,我用手抹了抹,脑中忽然一个机灵。
我连忙转身回去,萧未茫见到我回来,有些错愕,
我头也不抬地小声问:“什么?”
“你把我的胳膊抓的太紧了。”
“啊,对不起。”我忙松了松一直拽着他胳膊的左手,手心湿汗一片。
萧未茫轻轻笑了笑,接着说:“我……很小的时候,特别怕老鼠,怕到见到老鼠就要跑的地步。可有一次……。我忘了自己是走进了一个什么地方,只记得当时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看到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女孩缩在角落里。几只像猫那么大的老鼠在她周围打转,那小女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在角落地发着抖。她那双眼睛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绝望、悲伤、还有深深的恐惧。
我突然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捡起脚下的一块大石头就向那些老鼠砸去。结果,其中一只还被我砸中了,脑袋开了花。我看到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忽然觉得原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萧未茫一手搭在我肩上,慢慢站稳了身子。他继续说道:“害怕,那只是人自己给自己增加的负担。就像雾里看花,人一旦跳出来,恐惧就会不战而退。”
我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萧大哥的意思,只是……有时候跳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跟赶几只老鼠那么简单。”
我深深呼了口气,望了望前方,笑道:“萧大哥,就快到山下了,走吧。”
终于踏下最后一个山坡,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萧未茫动了动脚,自己站稳了说:“看来脚上的毒暂时压住了,回去再服几次药就无大碍。”
“嗯,萧大哥你等着,我去……啊——”我踉踉跄跄地向前跑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空荡荡赤璃河畔。
“怎么了?”萧未茫急声问道。
“马……我的马呢?”
我明明记得拴在那棵树上的,几步奔到树边,在白雪的映衬下,我只看到一条断了的缰绳。
怎么会这样?马儿怎么会不见了。
“这附近常有野兽出没,马……许是被出来觅食的虎狼给吃了。”萧未茫在身后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这茫茫草原、冰天雪地,我们没有马……”难道真要走回去?那……我们能活着回到营帐吗?
“南希,是我拖累了你。你要是一个人先走,也许就不会……”
我一愣,忙打断他的话说:“萧大哥说什么呢,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落下你不管。没有马,我们就走回去。我来的时候拜托郝磊照顾未沁,也许他见我们迟迟不归,会来找我们也说不定。对了……”
我从衣襟内掏出用帕子包着的两块葱油酪饼,递给萧未茫说,“这是早上没吃完的,虽然已经凉了,但好歹能填肚子。我们一人一块,吃完上路。”
熟悉了草原的热情,原不知它还有这样狰狞森冷的时候。“呜呜”的北风在冰雪之上嘶鸣吼叫,回旋激荡。寒风夹着鹅毛大雪,犹像抖糠秕一般,劈头盖脑地向我们袭来。地上的积雪早已没过脚踝,而我的靴子在半个时辰之间就感觉到被雪沾湿,冻僵了的脚已完全没有知觉。而萧未茫比我更糟糕,我好歹穿着长长的棉靴,他出门时为了便于爬山,脚上穿的是一双单薄的轻便布屐。
我们两个都弓着背,缩着脑袋,顶着一头风雪前行。强劲的北风简直能把人给吹到,有好几次我被风吹的摇摇欲坠,要不是萧未茫在背后及时托我一把,我不知道自己要摔多少跤。
胃里早已饥肠辘辘,那个葱油烙饼不知消化到哪里。我两手紧紧拽着皮毛大氅的前襟,虽然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觉得冷。
我的神智开始恍惚,竟然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更多的时候是脑中一片空白。眼睛半睁半眯,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
“南希……。”
好像是萧未茫在叫我。
“什么?”我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脚下的路。
“南希,停一停。”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我掩在皮氅下的胳膊。我抬起迷茫的眼眸,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大哥,怎么了?”
脸上忽然一暖,萧未茫的手抚在我脸颊上。满地的银雪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微弱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棕眸幽暗、沉如深潭漩涡,盛满了担忧……。以及别的其它什么东西。
“支持住,南希,支持住,保持清醒,我们就要到了。”他用拇指摩挲着我冰冷的脸颊,一下、两下,似乎抚去了我身上的寒意。他暖暖的掌心好像带着魔力,将我的神智一点一点地召唤了回来。
我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继续走。”我笑了笑说,“萧大哥,你的手真暖。”
萧未茫微微勾起唇角,慢慢放开了手,我转过身子正要迈步,忽然手上一暖。萧未茫牵着我的手道:“走吧。”我一愣,他却若无其事地迈开了步子,拉着我往前行。
风雪似乎渐渐小了下去,可我的全身都跟散了架似的,没动一下都觉得酸胀不已,两条腿更是重得抬不起来。要是没有萧未茫牵着我,我怕早已支持不住,一屁股瘫倒在雪地上。身体的疲劳还是其次,在我似醒非醒之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可放眼看去,视野里除了雪还是雪。
“萧大哥,还有多久能到?”我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可他还是听到了,并不厌其烦地第无数遍地告诉我相同的答案:“快了,就在前面了。”
就在前面,你在一个小时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这前面到底有多远?
“萧大哥,能不能坐下休息会儿,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