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梨落(1 / 2)

留年 何方雪 0 字 2021-07-07

 宇文栎倚在窗口,怔怔地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夜色中。(看啦又看手机版)直到冰冷的空气渐渐麻木了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他转身走到床边,看着这个他叫了二十年父皇的杀父仇人喉间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浸湿了被褥滴到了地上,汇成了一个血滩。他默默站了一会儿,随手拿出一块锦帕,盖住了那个狰狞恐怖的伤口。他环顾了一下房间,才迈着步子走到门前。

刚想推开门,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大力地推开。一个身着盔甲、剑目威严的男子出现在了眼前。那男子的一双眼睛在宇文栎身上一扫,又往他身后的床榻看去。

宇文栎走了两步,让开了视线,面色沉静,不发一言。男子看到地上的血迹,满意地一笑:“栎儿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

宇文栎视线低垂,没有回答。

那男子停了一会儿,看着宇文栎问:“太子呢?”

宇文栎抬起眼来,静静与他对视:“我没见到太子,也许他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对面的男子双眉一蹙,转身对着站在外面的两个副将发号:“传我令,梵霖军左营搜便皇宫的每个角落,一定要把人给我搜出来;右营派出两股骑兵,封锁芷城的两个城门,不要让任何人出城。”

“末将领命。”两名副将领命而去,男子回转了身,淡淡地扫了宇文栎一眼,就要离去。

“沐将军。”沐承恩顿住了脚步,侧着头看着他。

隔了一会儿,宇文栎才低声说道:“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沐承恩眼睛一转,“太子跟谁在一起?”宇文栎暗叹,没像到一个武将的心思会这么细密。“留年郡主一直跟太子形影不离,我想他们可能在一起。”

“留年郡主?”沐承恩忽的笑出声来,“栎儿,别忘了将你父亲害死的,何墨衍也有份儿。”

“我知道。”宇文栎深邃的眼睛里黑沉一片,“可太子和留年郡主是无辜的。”

“栎儿,你可不要妇人之仁。”沐承恩低下头来,脸凑到宇文栎面前,四目相对,“你这个皇位想要坐安稳,太子一定要除。”

宇文栎目光一跳,沐承恩已经直起了身子:“今日你报了杀父之仇,就不怕有一天他会找你报杀父之仇吗?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沐将军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我登基后,让你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宇文栎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别忘了,这一人之下,就是在我之下。作为一个臣子,难道不应该听从君王的旨意吗?”

“哈哈……”沐承恩猛然大笑起来,朱红的脸上胡子微微耸动,他停了下来,可是脸上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且不说,你这皇位是仰仗着我才能到手。何况,你还是成君的夫君,我的女婿,到底是谁听谁恐怕还有待商榷。”

宇文栎双目微眯,气结叫道:“你……”

沐承恩睃了他一眼,开始变得冷漠:“你跟成君大婚也已经三月有余,你只是叫我‘沐将军’,连一声‘爹’都没有,这些我不跟你计较。成君是我最疼的女儿,你对她好就是对我好,如若不然,到时候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沐承恩不再停留,大步走回殿上。皇后以及一干后妃、皇子、公主全都被手持兵器的侍卫围在一个小圈内。看到沐承恩走出来,皇后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沐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下犯上,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沐承恩冷哼了一声,没有应声。他斜着眼从惊恐发慌的后妃脸上扫过,又移到那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身上。他们虽是满腔怨火,可是受制于人,敢怒不敢言。最小的九皇子躲在菀妃身后,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黑压压的士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呢?”皇后高声喊道,“我要见皇上。.k6Uk.”

沐承恩将目光一转,回到皇后身上。他走了两步,淡淡回道:“你要见皇上?”

“没错。”皇后扬着头,“皇上在哪里?我要禀告皇上,沐承恩胆敢……”她眼睛忽的张大,不敢相信地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一半没入自己的腹腔。皇后痛的抽气,颤抖着抬起手来指着眼前之人:“你……”

“你到黄泉再去揭发我的罪状吧,皇上已经在那儿等你了。”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一些妃子开始低声呼喊,小七小八已晓人事,双拳紧握,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小九看到嫣红的血液从那个抱过他亲过他的母后肚子里流出来,虽然不明白怎么了,但是看到皇后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怕得哭了起来。菀妃捂住了他的嘴,双眼朦胧,对着他摇摇头。

沐承恩唰地抽出刀来,皇后身子一颤,跌倒在地上。

“今天的事,等新皇上的登基大典一过,自会发榜昭告天下。聪明的,我自会保你们相安无事,不然……。”他瞥了一眼已经闭眼的皇后,“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

听到宇文皓在身后大声叫我,可是我没有停下脚步。奔进前厅,只看到房梁上挂着的灯笼已经落到了地上,大大的“何”字已经烧了一半。院子里空无一人,浓密的烟四处弥漫。红光的密集处是在后院,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爹娘的房间。火光已经蔓延到了床帐上,可是房里没有他们的影子。我顾不得喘气,接着跑到哥哥嫂嫂房里,仍是没有人。

看到书房的门紧闭着,我犹豫了一会儿,一把推开了门。一股浓烟迎面扑来,我连着呛了几口,眼睛霎时被熏出泪来。我揉揉眼睛,朦胧地看去,顶上的椽柱已经整个烧着,墙上那副“梨落图”也已经被烧了一角。书架后面看起来好像隔着另一个小间,我绕过书架,见有一张简易的床塌靠墙摆着,此外并无他物。

我退出来,路过书桌,忽然眼睛瞥到桌上有一张发黄的莎纸。鬼使神差地,我拿起它来:“翻阶没细草,集水间疏萍。芳春照流雪,深夕映繁星。”像是在哪儿见过,我皱皱眉放下它,跑出书房,往东西厢房一间一间寻去。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心跳越加越快,还剩下……

我穿过花园,首先看到倘梨院的院门大开着。我倏地停下了脚步,却踟蹰着不敢进去。平复了一下呼吸,我迈开步子,跨进院门。还没有走上石阶,看到屋子的门亦是大开。我像个被人操纵的木偶,机械地踏上屋前的石阶。冥冥中,我像是即将要揭开一个我不愿意知道的秘密,关于爹,关于这倘梨居,以及那个叫做梨落的女人。

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里,可是屋子里却十分明亮。四角的灯座上都点起了蜡烛。我记得左边是卧房,正想进去一看究竟,里面的传来的声音却让我猛地止住了脚步。

“迟迟……”

爹?他又是这样叫“迟迟”?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喝醉了也这样叫过我,当时我以为是我名字的不同叫法。可是现在,他并不知道我在外面。他叫谁?迟迟?是谁?

“哈哈哈……何墨衍,不要这样叫我,昔日的迟迟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我眉头一跳,这个声音,尚妃?她怎么在这里?宇文栎说她是已故皇帝的正宫皇后,还说那个什么独活香是通过爹带给尚妃的,说尚妃恨爹。她恨爹!可是……爹叫她“迟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和尚妃看来早就相识,可是我不能理解的是:爹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他对人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淡淡的,可是却从来不会呵斥下人,对我们更是从来没有一句重话。而且,这样才华斐然、风流倜傥的爹会是一个弑君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