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无盐欲嫁貌参差(下)(2 / 2)

九卿 皇家飞雪 0 字 2021-07-06

路永澈正待婉拒,李公子早抢到前面,得意洋洋地笑道:“爷爷的本领你还没有见到,刚刚那是给你面子。既然被你识破,咱们就再来大战三百回合!”他竟当那鼠须男子说的话,全是对他说的,当真半点自知之明也无。

那鼠须男子呸了一声,道:“我在跟你身边那位公子说话。”李公子看了看路永澈,嗤地笑出声来,道:“他是什么公子了?他是我家牵马的下仆。哈哈,你家没有这么能干又体面地下仆吧?”那神情登时更加得意了,渀佛自己在武功上胜不了对方,但家仆上胜了,也是一样的光荣。

路永澈懒得跟他夹三夹四地缠杂不清,转身便走。许公子此时跃上擂台,对那鼠须男子叫道:“恰才不过是缓兵之计。现下便叫你见真章!”又花拳绣腿地打将过去。

那鼠须男子冷冷一笑,道:“摔了个枕头,又来了个草包。没完没了,不教你们吃点苦头是不成的。”手上暗蓄内力,便朝着许公子的喉咙迎面抓下。

邵群哦了一声,道:“‘岳氏夺魂手’?这功夫原来还有人会用。可惜用在脓包身上,也糟蹋了。”竟只眼睁睁看着那一招落下,并不出手相救。路永澈却知这一抓下去,许公子估计也只剩下半条命,心下焦急,踢起一枚石子扣在手头,欲打向那鼠须男子的手腕,却突然想到:“我若如此出手,他定要找上我。不若蘀他打飞了姓许的那位公子,只要不伤着人命就好。”于是舀捏力道,将石子猛地弹向许公子脚腕处“解溪穴”,许公子当即站立不稳,跌下擂台,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鼠须男子的“夺魂手”杀招。

路永澈心想我这下也算是报偿了这一路的“领路”之恩,接着可不能和你们耗了,得抓紧去找三哥才成,当下隐入人群中间,继续探问。那鼠须男子站在台中,大声问道:“刚才那位少侠本领高强,既不满我岳某的行事,何不上来赐教两招?”路永澈只做未闻。半晌更无他人上前挑战,那鼠须男子哈哈大笑,对邵群道:“可惜淮安城里并无能与邵小姐相配的俊秀之才,让晚辈得了这个甜头。”邵群微笑不答,邵利恬在后边左冲右突,嘴巴被邵群几个徒弟死死捂住,眼睛却拼命地眨巴着,教她爹爹千万不可应了这个丑陋的家伙。

那鼠须男子倒也不傻,嘿嘿冷笑一声,道:“晚辈也知道邵大帮主的心思,虽然晚辈功夫不错,不过长相恐怕不配小姐,岳家也衰末啦,更不配你漕帮的声势。可惜——”他顿了顿,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突然身形寰转,脚下如飞,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他早已将一直端坐在擂台后侧的“邵家小姐”牢牢地箍在怀中,笑道:“——帮主您还是按规矩来的好。”

这一下变故突然至极,饶是邵群脸上也微微变色,道:“岳谷平,我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也请先放开……小女,我们从长计议。”岳谷平道:“何必从长计议,我只要邵帮主按规矩来,那么现在晚辈便恭恭敬敬向岳丈大人磕头。”此话一出,漕帮上上下下一起鼓噪起来,几名长老叫道:“岳谷平,你欺我漕帮无人怎的?!”岳谷平笑道:“若您几位年轻个四十岁,也来参加这比武招亲大会,晚辈绝非对手。”那几名长老一时语塞。

岳谷平道:“今日无人能胜我,邵小姐便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便当着天下人的面揭了这盖头,请岳父大人也做个见证。”说罢便一手箍紧了“邵家小姐”,另只手便要去揭那描金绣凤的鲜红盖头。

路永澈见那小姐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虽然略有挣扎仍无济于事,听闻要揭头上盖头,更是竟似有些发抖起来。他心下恼怒,暗道:“此人刚刚对无冤无仇的人都下此重手,眼下又不顾这位小姐的意愿胡乱行事。纵使你本领高强,天下也不是没有胜过你的人!”尚待思忖一个方子教他撒手,却见他脸贴着那位小姐的脖颈不住呵气,路永澈何等正直坦荡之人,当下终于忍无可忍,更不细想,跃上擂台叫道:“岳少侠,请放开小姐!你既说同辈之中无人能胜你,路某便斗胆一试!”掣出长剑,摆开阵式,却不攻上,正是重露宫的“请手式”。

岳谷平嘿嘿一笑,并不放开邵家小姐,抽出长剑道:“要对付你,单手足够了。”扯起邵家小姐,竟将她当了盾牌,一面挺剑向路永澈刺来。

路永澈皱起眉头,刀光剑影之间,再怎样自负剑术高明,也可能不小心划伤了她。当下第一要务,乃是救她脱险,于是叫一声:“得罪了!”左手扣过邵小姐的手腕,右手一招“雪拥蓝关”向岳谷平的四根手指削去。岳谷平横剑来挡,路永澈突然变招为“杨花陌上”,袭他胸腹。这一招此刻使来,路永澈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攥的便渀佛是三哥的手腕,然而心里却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三哥眼下正不知在哪里,受着怎样的折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他当下只觉悲怆涌起,绵绵不绝,剑随心转,“杨花陌上”尚未使尽,剑锋早转为“落华春去”,又倏尔转向“杨花落尽”,剑若白虹,劈面而落,只听得岳谷平“啊”地大叫一声,眼见着手腕快被那变幻莫测的剑锋削断,不得已只好撤身松手,向后跃开。路永澈猛一把将“邵小姐”拉到自己身后,柔声道:“没事了。”心神猛敛,便要将她的手放开。

谁料那双手却反而将他攥得更加紧了,手心里满满的汗水,微微地发颤。他听到一个声音低低地叫他:“澈儿。”这一声唤他听了十年,因而再熟悉不过。

他强抑着浑身的震颤回过头来,鲜红色的绣凤盖头正慢慢从那人头顶上滑落下去,渐渐地,一点点地,露出那举世无双的倾国容颜。

眼前的人,虽是红妆艳裹,虽是乌发金钗,虽是略施脂粉,虽是盈盈欲泪,虽是微微未言,但路永澈比谁都清楚认得。那是他的三哥,他决计不会认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