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最近瘦了好多。”小怜儿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梳子,将我的长发散开,从头顶梳至腰间的发梢处,然后一绺绺的向上编笼,结成一个高高的发髻。
我用手指抚上略凹的脸颊,手指尖的粗粝磨蹭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垂首看自己的手掌,原来的芊芊玉手,就在这一个月的装修工程中彻底变成了一双典型的劳动人民的手,那白莹莹的颜色、细嫩嫩的触感、修长透亮的指甲以及指节上五个圆小可爱的涡儿,都成了过去式。
“唉。”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平举着两条胳膊,小怜儿熟稔的帮我套上外衣,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鹅黄色底子的彩绣腰带系在我腰间。
腰带似乎也肥出来点,小怜儿使劲儿帮我往里勒了几下,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小嘴儿一嘟,道:“再这样下去,姑娘生生要累坏了。”言毕,咬紧了下唇,委屈似的便要滴下泪来。
我连忙捏了自己的腰一把,颇有底气的哈哈笑了几声,道:“这好不容易才减了点肥,你也不知道替姑娘高兴高兴,真是瘦子不知胖子的悲哀啊!”
“姑娘好看着呢,哪里胖了。”小怜儿睁着水涔涔的大眼睛,摇头道:“我长着么大都没见过几个比姑娘还好看的美人,前些日子看着刚刚好,如今却瘦的有些过了。姑娘,只恨怜儿太没用,不能帮你更多的忙。”
我心下一软,怜儿不过是个十一岁的丫头,五岁父母双亡,后来辗转被牙婆捡了去,再也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
自被我买来之后,除了很不人道的让她包揽了所有家务之外,倒也不曾在其他方面亏待她。吃的与我一摸一样,穿的都是新买的漂亮衣裳,小怜儿曾说过,这辈子除了她亲娘,只有我对她最好,所以一心一意的拿我当主子侍奉着。我病了,她忙着求神拜佛找大夫;我饿了,不消吩咐,她便做了我最爱的饭食送过来;我累了,她帮我捶腿捏肩到大半夜,自己困得直打瞌睡也不去歇息;我莫名感伤了,她便陪着我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不问也不说。
这阵子我忙活着忆品轩的事情,稍微清减了些,她便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每日嘴里不停念叨。
“罢了罢了,世界上也只有你觉得我是美人,”我冲她做了个鬼脸,抬头向门外张望:“去喊车夫栓了车来,我这就去酒楼。”
忆品轩的装修刚刚弄好,还未重新开业,却已经成了京城里的一大热点新闻。经常有人打门口经过,探着脖子看上半天,企图让目光穿过白布围裹,瞧出个究竟。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除了遣散那些陪酒姑娘,我还将原有的几个目光猥亵、形容猥琐、奴颜卑膝、外貌粗鄙的跑堂伙计一并辞了。
柳仲去周边农村找了十五六个眉眼干净的贫寒子弟带回来,按照我的要求,束了清一色的发髻,带着深灰色的头巾,身着亚麻色的长衫,用银线在上面隐隐缝着五谷丰登图,看上去十分清爽。
男服务员算是有了着落,可一个前台小姐两个迎宾小姐着实难找。
奉剑照着柳仲的思路,搜寻了几个穷人家的女儿来,倒是个个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见人便垂目低头,一副羞怯的样子,未开口脸儿也红了,腿儿也打起颤来,这如何使得?我挥了挥手,一人给了五十文钱,打发回家了事。
盘算了良久,还是从原先的陪酒姑娘里叫回三个仪态端庄的,分别叫做清荷、若柳、海棠,许了每人每月五两银子的月薪,简单讲了前台和迎宾的岗位职责,这些姑娘原本就是因为贫穷才走到这一步,现在听说既可以不必陪酒,又能每月拿到五两银子,自然欢天喜地的签了契约。
人员基本齐备,只差两名高水平的乐师,六公子建议随便找两个茶楼里卖艺的,这个不专业的想法被我坚决否决了。
做高档消费场所,所有细节不能出一点纰漏,忆品轩的目标客户是京城里最拔尖的那一群人,他们见多识广,眼界开阔,口味刁钻,要想使他们成为这里的常客,必须做到完美、特别、无懈可击、无可比拟,如果找不到好的琴师,宁可不要,也绝对不能拉个二流三流的人来砸了忆品轩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