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掩住唇,将一声尖锐的惊叹堵回了口中。
六公子言谈举止、气质风度无一不是上佳的,便是薛澈站在他身边也生生给比了下去,我也揣度过,六公子必然处于普通人想像不到的生活环境之中,受过良好的学习教育,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身份。
我知道现在我应当生气、愤怒,揪起领子责问他,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可这件事情处处流露出的怪异,让我觉得这样甚至称不上欺骗的隐瞒完全可以暂时无视掉。
“薛澈生日宴的那天,薛老夫人对你的态度像对其他人一样……”我平静的提出了疑问。
六公子微微一笑,道:“她不知道我是谁。很奇怪吧?至少有一点我没骗你,这件事说起来真的需要很长时间。”
我点点头,以示洗耳恭听。
“五十余年前,我曾祖父率领民众历经十年血战,终于推翻前朝庸君,成为本朝的开国皇帝。”六公子脸上露出艳羡的申请,显然对这位长辈钦佩之极,“曾祖父称帝之前只有七个儿子。算命的也说他命中无女,谁知在登基后的第一年竟诞下了唯一一位公主——便是薛老夫人。薛老夫人自小便聪明伶俐,长得更是粉雕玉砌,曾祖父宠若掌上明珠,才两岁大的时候就赐封号为明玉公主,明玉公主渐渐长大,出落得犹如天仙下凡,艳丽无双。仗着自己年幼美貌,且深得曾祖父疼爱,在宫里宫外骄纵蛮横的惹了不少乱子,也没人敢说一个‘罚’字。”
我脑海中浮现出薛老夫人风韵犹存的样子,撇了撇嘴,看六公子正说在兴头上,便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继续听他说。
“明玉公主十五岁那年,越发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女扮男装只身溜出宫去玩,在市井惹恼了一群地痞流氓,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她虽说也学过几招功夫,但大多是花拳绣腿,怎敌得过对方十几个壮汉轮番围攻。围观的都是寻常百姓,平日里便受了那些流氓不少欺负,哪有人敢跳出来管闲事?明玉公主眼见就要吃亏,恰在这时,有个路过的少年英雄出手相助。”
“那少年英雄自然是相貌堂堂,明玉公主从此便芳心暗许了?”我忍不住穴嘴。
“咦?你如何知晓,难道听说过这段往事?”六公子一脸讶异地问。
我暗地里骂自己多嘴,忙解释道:“没有,从前听过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不都是这样的么?”
“我说呢,这宫里的事外人如何知晓。”六公摇头叹息道:“正如你所说,少年英雄气宇轩昂,言谈又甚是幽默爽朗,明玉公主竟对他芳心暗许,回宫后才发现,少年的影子在心中挥之不去,明玉公主每日茶饭不思,人眼见着瘦了好几圈。曾祖父见了心疼不已,再三追问,这才知道原因。”
“你曾祖父这样疼爱明玉公主,大不了发榜天下,寻到那人,招做驸马不就是了。”我忍不住又穴上一句。
“你道曾祖父没有这样做么?明玉公主只知那少年姓徐,京城口音,却不知是谁家儿郎。于是曾祖父广散榜文,道是要寻得公主的救命恩人,赏赐黄金万两。榜文挂了半年,毫无讯息。”
我禁不住感叹:“没想到果然有这样做好事不留名、视金钱如粪土的英雄。”
“可笑找了整整一年,最后才发现这徐姓少年居然不是外人,曾祖父打天下时,身边有一员猛将叫做徐振荣,此人力大无比,可以掌碎石,更有一对短锏使得无人能敌,每次上阵,他必做前锋,十几回合便取了敌军将领的首级回来,敌军见他,莫不闻风丧胆,丢盔卸甲,更有一次,曾祖父被敌人捉住,他只身探营,将曾祖父救回,自己被流箭射穿胸口,险些丧命。曾祖父登基之后,原打算封他做护国大将军,可惜,这人没有丝毫名利之心,以‘满身旧疾,不得不归田养息’为由请辞,曾祖父赐了他一处京郊小院,每月按将军之衔领取俸禄。”六公子说至此停下,喝了口茶,续道:“那徐姓少年正是他的幺儿。”
“啊……”我略一怔忪,道:“这下你曾祖父他老人家可高兴了,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这徐家公子想必文韬武略也都不差,又是明玉公主的心上人,便是招来做个驸马也不差。”
“当初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六公子苦笑道:“谁知徐家公子个性随了他爹十成,抵死不入皇家,就这样硬生生的把这门亲事回绝了。因徐将军对曾祖父有救命之恩,所以也不好过份相逼,只能慢慢再找人游说徐家公子。这事很快传到了明玉公主耳中,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曾祖父的心情都随着她的情绪起伏而波动,几时受过这种对待?于是变得疯了一样,对身边伺候的人非打即骂,有几个宫女因为送的茶水略烫了些,直接被推出去乱杖打死。开始以为她伤心过度,闹够了也就算了。可半年过去了,宫里的瓷器都被摔了一多半,明玉公主仍旧不见好转。”
“这个老巫婆。”我想起薛老夫人跟我谈话时不阴不阳的劲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明玉公主把整个宫里闹得鸡飞狗跳,乱七八糟,曾祖父终于决定,给明玉公主安排另一门亲事——与邻国王子结为盟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