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才躲藏不久,一阵衣袂破风声,才从山路之处传来,那人已是到得亭内。呼吸仍然是那么静细悠长,吕不韦就知此人,起码也是一地境的高手。
在此荒山野地之中,见到这个级数的高手,任谁都会感到讶异。可是吕不韦早因那吹箫者的出现,而惊奇万分,自然再没有可能,为这区区的地境高手而动容的必要。而且吕不韦现在也明白到,那吹箫者是故意凭箫示意,告诉来人,他正在某处恭候。
亭内之人身法虽也算是迅捷,却仍瞒不过吕不韦的锐目。那是个身着虎皮,猎户打扮的大汉,背上穴着一支特大号的短戈,勾鼻深目,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一看便知,这家伙不是什么好来路。最古怪的还是他头上,戴着的那掏空了的虎头皮帽。
吕不韦正在思索之时,又有一道来势绝快的人影,眨眼之间,已是抵达亭外,冷哼道:"藤青山,你终肯从你那猫洞里钻出来了吗?希望你到得地府之时,别忘我林雷给你送行之恩!"
吕不韦心头一忖,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宿敌,所以甫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一副随时翻脸动手的样子。
亭内的藤青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悠然道:"不见林雷兄,足有十年之久了,想不到你的火气还是这么大。难怪你的百毒手,始终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听说那贱人的女儿,已得其母真传,希望你不用饮恨墨云山吧!"
这林雷的外貌,比那藤青山更令人不敢恭维。
脸阔若盆,下巴鼓勾,两片厚唇突出如如鸟啄,那对大眼晴则活似两团鬼火。身形矮胖,两手却粗壮如树干,虽身穿深衣,却没有丝毫大方得体的气度,更显小气龌龊,像是一个贪财如命的吝啬鬼。
可笑的是,他的额头之上,还带着一串珍珠嵌着的发带,更使人感到不伦不类。
从他们的对答之中,吕不韦可以听出,他们对吹箫之人,都是充满敌意。
焉地林雷吐气扬声,发出一下像夜枭般难听的啸声,左足踏前,右手却从袖内探出。
骇人的事,突然之间发生了。
他本已粗壮的手,猛地暴长近半,颜色却转为灰黑之色,隔空一掌朝着亭内,猛劈而去。
周遭的空气,似是被他膨胀后的灰黑巨手,全都抽取得一干二净,再化为翻滚腥臭的气浪,排山倒海般直卷进亭内。
吕不韦先前就已是对他,有着很高的评估,但当林雷真正出手时,吕不韦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林雷的百毒手即邪门又霸道,吕不韦心里不由为那吹萧之人,又担心了几分。既然这吹箫之人,萧中已经与自己经历如此接近,也算是一位知己之人,只凭这‘知己‘二字,自己怎都不能坐视不理。
蓬——
亭内的藤青山,闷哼一声,林雷则只是身子微晃少许,显然在刚刚的掌力较量上,藤青山吃了点暗亏。
林雷收回百毒手,得意地厉声笑道:"可笑啊可笑!堂堂‘黑虎洞‘洞主藤青山藤虎王,竟沦落到为我轻轻一按,差点连卵子都被挤出的地步,可笑啊!"
劲风疾起。
吕不韦只见人影猛闪,亭内的藤青山恼怒之下,已是抢攻出来。巨型短戈卷带着飓风,向着林雷袭去。
这看似简单直接的一记强攻,落在吕不韦眼中,却看出这一击的不简单之处。
这藤青山不但手法玄妙,且后招变化多端,宽厚的短戈上,隐带风雷之声。
林雷虽说得轻松,但神情却凝重之极,两只暴长灰黑之手,已是都由袖内滑出,化作漫天暮色般的掌影,迎上巨型短戈。
蓬——
劲气交击之下,四周飞雪漫天,数上的枯枝盈雪更是纷纷掉落。
林雷往左一个跄踉时,藤青山却安然退回亭内,望着林雷狞笑着道:"我这《屠天戈法》,威力如何啊?林毒主"
林雷此时才勉强站稳,脸上时黑时白,也不知是他在运功调整气息,还是因为羞惭而带来的面色变化。
吕不韦却是暗暗心惊不已,这两人随便一个出去闯荡,都是可以横行一方,实力不在安全勐之下的顶级高手,现下两人竟然聚集一处,怎不教人惊异。
以吕不韦目下的身手,如果要应付其中任何一人,却也有着八成的把握,但要同时与此二人动手的话,却是毫无信心。
林雷尚未来得及反唇相稽,一阵娇笑声就由山路上传来。那娇嗲得像棉花蜜糖的女子声音,使人听后,不由浮想联翩,"我说林大哥,藤小哥,这都十年了!仍要像当年那样,一见面便狗咬狗吗?难道又是为了妹子我,争风吃醋?"
吕不韦心中差点叫娘!这些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这里,不知都是从那里钻出。为的该不会,都是那吹箫的家伙吧!这家伙有这么些厉害的对头,实在也是间值得骄傲之事。比起他来,自己的夙敌禽家,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但这吹箫之人,是否有能力应付这些对头呢?而自己又该不该帮他,渡过难关呢?
幸好吕不韦为人也算洒脱,并不会为此心烦,更不会计较成败得失,只是下定决心,若是需要的话,自己可为这尚未谋面的知己,出一分绵薄之力。
人影一闪,一个千娇百媚的彩裙艳妇,已是出现在林雷之旁,还作状向林雷身上,靠了过去。
林雷如避蛇蝎的横移出丈远,到了上山的路口处,才站定身子,骇然喝道:"你要找人亲热,就找你的藤小哥吧!"
藤青山干笑几声,挠头窘道:"林兄真是好心肠,这份艳福,你还是留着自己独享吧!"
吕不韦听得愈发的糊涂起来,忽然间,这林雷和藤青山又变为言笑晏晏的老朋友,再没半分火药味儿。
那深衣彩裙的女子,年纪乍看上去,也就是在双十之间,但细瞧之下,才知岁月已不饶人。她那眉梢眼角处,隐见蛛网般,往鬓发处延伸的鱼尾纹。虽是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原本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但现在却还是年纪大了,玉脸苍白得没有半份红润,活像是美丽的鸨母一般。
吕不韦正在心里审视着面前的妖娆美妇,却见她已是跺足,嗔声嗲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竟敢把我这越之美人,你推我让,早晚让你们跪在地上,舐老娘的脚趾!"
震天长笑之声,由远而近响起。
一个本是粗豪的声音,却故意装得阴声细气的缓缓说道:"他们要是不敢要你,我倒是可以照单全收!"
吕不韦面色微变,此人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吕不韦伸指在雪堆处穿出一洞,透过雪堆瞧过去,由吕不韦的角度,眼下却只能看到那俏立崖边的妖娆美妇,当那古怪声音传出之时,她先是花容微变,随后才又绽放出那妩媚笑容。
倏地,一道人影,夹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现身在五丈之处。然后如同飘起来般,笔直横飞而来,落在那妖娆美妇之旁,他来时全无半点声息,经过的雪地之上,也只留下半寸不到的痕迹,似乎身体如羽毛般轻盈。
吕不韦屏息静气,一动不动,运功收敛毛孔,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惹起此人的警觉。
这时,那人终于转过脸来,只见脸如黄蜡,瘦骨伶仃,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深刻皱纹,但身量极高,比旁边身长玉立的妖娆美妇,还要高出一头多来。
他的鼻子比藤青山更高更弯,双唇却厚过林雷,眉毛则出奇地浓密乌黑,下面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却完全与他凄苦疲惫的脸容,极不相衬。明亮清澈如顽童,然而在眼神深处,隐隐流露出比野兽都要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栗。
他所穿的一袭蓝色深衣,出奇地宽大,有种衣不称身的蹩扭。背上背了个漆黑的铜锤,略一估摸,此兵器重量,至少也在数百斤之上,可是负在他背上却似轻如鸿毛,完全不成负担。
这人相貌怎么与安全勐如此相像?但吕不韦却可以肯定,此人绝对不是安全勐。因为两人虽然相貌声音皆是神似,但气度神态却完全不同。
那妖娆美妇见了此人,竟然下意识的戒备,挪开脚步,与其保持起距离。
来人双手负于背后,环目一扫面前三,仰天发出一阵夜枭般难听,宛若尖锥刮瓷碟的声音。以他那独有的阴声细气,眯着眼道:"都十年了!难得我们锤绝山、黑虎洞、百毒谷、花魁涧,这**八荒之人,又再聚首一堂!废话少说,人我带走,至于那‘秘图‘,你们喜欢争个焦头烂额,悉听三位尊便,安某绝不干涉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