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申时一过,李蝉便出了门。再入大相国寺,当初他求墨时接触过的知客僧热情迎上来,滔滔不绝地表示自己早已看出李学士绝非凡人。李蝉请知客僧引路去七襄台,知客僧却婉拒称那是寺中禁地。二人说话间,接近了大佛殿,寺中高僧圆观法师站在楼下,屏退了知客僧,对李蝉道:“李学士,贫僧已等候多时了。”
玉京城飞楼成千上万,其中有十二座飞楼被称为日月止舍,对应十二个时辰的日月经行之处。站在大相国寺大佛殿顶,自东向西,恰能看尽这十二座日月止舍中的旸谷、咸池、扶桑、鸟次、连石、蒙谷、桑榆七座楼,于是大佛殿顶的露台便得名七襄台。台上,有铜人身披云龙火珠甲,驾六龙之车,车上有春日之女,与寺门口那座据说能凝结月华的承露台相对,传言能纳集太阳精华。
圆策将李蝉引至大佛殿顶便原路离开,李蝉回身目送圆策下楼,那夹纻大佛藏身于缭绕的檀烟中,佛头顶齐整排列的青螺大可容人。他收回目光,踏上通向殿外露台的阶梯。那七襄台就悬在大佛殿西的出檐下,极其轩敞。向天边一看,正值黄昏,彤云如火,乍一看,仿佛整座玉京城都烧了起来。
阑干边,站着两道背影,其中一人是大相国寺主持圆竹上人,他曾是闻名天下的讲僧,正通肩披着御赐的玉色袈裟,与身旁的另一人讲经。那人背着手,正对斜阳,主持则侧过身子,微微躬下腰。
大庸国中僧道地位极高,大相国寺虽不是佛门圣地,却是最有钱的佛寺,能让本寺主持如此尊敬的人,普天之下寥寥无几。李蝉看着那道巍峨的背影,他猜测过那相邀之人的来历,却没想到,此人竟是大庸皇帝李胤。
圆竹正与李胤讲经,李胤亦不只是倾听,不时反问,甚至他对于经意的不同见解,亦能让圆竹凝神沉思。圆竹的沉思并非故作姿态的逢迎。当今皇帝虽有抑道灭佛之心,却并不展露在外,玄门尊其为在世真人,佛门也称他是现世佛陀,这些尊号尽管是因人皇之位而加上去的,李胤本身却也精通两教之学。
李蝉在七襄台后静待二人谈论佛法,李胤也没让他等多久,只过了片刻,圆竹便告退,与李蝉互相行了一礼,和他擦肩而过。
李蝉走上七襄台,暗暗留心四周的动静,发现李胤只是独身一人,不禁心想,若李胤真在此前的秋狩里受了重伤,应该不会如此疏于防备。想到这里,李蝉心中担忧也消去了一些,他不关心储君之争,只知道李胤在位久一些,天下也能太平久一些。
“微臣参见圣人。”李蝉俯身行礼,七襄台上,李胤与那六龙车的影子被残阳拉得极长。李胤召他参见,却不在宫中,也不报身份,显然是要避人耳目,要授密旨。那京畿游奕使的使职被敕封了一年,恐怕今天就不再是个闲差了。
果然,李胤转过身来,背对夕阳打量面前的乾元学士,说了声免礼,便问道:“卿可看过那封妖书了?”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