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匡家班戏子遭辱 金有莲长安毙命(1 / 2)

 第三十四回

匡家班戏子遭辱金有莲长安毙命

诗曰

虎穴今居狼,得志更猖狂。()

民宅奸戏子,御街孕妇伤。

话说智建带着金有莲一路晓行夜宿,历尽磨难,这日傍晚来到长安找客栈住下,准备明日到华山尼姑庵求治。

这一国之都城楼高耸,威武雄壮。城内绿树成行,店铺林立。一轮玉盘般的皓月高照着京城绛都,把清凉如银的月光泻满了大街小巷、王宫御苑;一片片臃肿的白云缓缓地从头顶移过,似一群老妪弯着腰,驮着背,一步一步吃力地从月亮前面走过想把月亮遮住,月亮却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下皎洁的柔光。

智建夫妇下榻的房间在二层阁楼,临窗放眼望去,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扎起了高大的火树银花;百姓们穿戴整齐,摩肩接踵,扶老携幼,呼儿唤女,在街上赏月观灯,好不热闹。智建奇怪,便问店家今日为何会有如此盛景。店家告诉他说,每年的六月初一是传统的小年,而六月十五便是这里习惯过的小年元宵节。高句丽部落的人发下话来,扬言要与民同乐,那高念臣不但观灯赏月,接受万民朝贺,而且还要厚赏百姓。智建一听来了兴致,对金有莲说:“难得来京城一趟,咱们不妨凑凑热闹。”

“你这和尚,”金有莲说,“老娘挺着个大肚子,街上那么多人,就不怕挤着肚子里的小和尚?”

智建回答:“娘子尽管放心,本僧自会照料。”

夫妇二人下了阁楼。街上锣鼓喧天,样式各异的彩灯高悬;舞狮的、耍猴的、跳假面舞的等等杂陈其间。路旁一男手拉胡琴,一女敲琴击板唱着:“……一位瞎子来观灯,摸摸索索进了城,问灯在何处,怎么看不清?花灯会上灯不明。一位聋子来观灯,伸着脑袋进了城,彩灯扎的好,烛光照夜明,就是不闻锣鼓声。一位瘸子来观灯,一瘸一颠进了城,彩灯扎的好,烛光照夜明,就是花灯会上路不平。一对夫妇来观灯,叫娘子,你望望,东边来了老龙灯,摇头摆尾多威风。闪将眨巴眼,雷公打哼声,龟鳖虫鱼后边行。叫夫君,你望望,西边来了凤凰灯,五色羽毛像彩虹,仙鹤把头点,孔雀喜开屏,百灵鸟声贼好听……”眼前一组“嫦娥奔月”的灯组,让智建看得眼花缭乱。那嫦娥的造型楚楚动人,挥洒飘曳的长袖习习生风;月宫中捣药的玉兔和劈柴的吴刚老人也被能工巧匠们扎得惟妙惟肖。金有莲见智建观赏痴迷,指点和尚头,嗔怪地说:“和尚全身痒痒了?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心撑着。”

智建回过神,憨厚地一笑:“哪里哪里,贫僧在欣赏民间艺术,艺术,懂吗?对了,夫人可听说古佛寺的侯班大师?”

金有莲说:“好像听说过那个好色的花和尚,没见过人。”

“此人堪称采花高手,见了女人才全身痒痒呢。”智建调侃说,“其实,人时常受情与理的煎熬。人体上部分由大脑主宰理性,下部分主宰情性,这两者水火不能相容。大家都吃五谷杂粮,也是受太阳光热熏陶激发的,也就不免有萌动的折磨,折磨久了就要彭发,就要想女人是吧?男人都做和尚谁来传宗接代?”

“你这混蛋,”金有莲傻笑说,“这就是你念的经?听说有个小智建也经常向别人这么说,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你这花和尚尽念歪经。”

“怎么算歪经?”智建毫不认可,“以贫僧所见,这和尚无论八戒、十戒,色不能戒。有朝一日本僧做主,咱们搬到古佛寺去住,比一比哪个和尚的女人漂亮,会疼爱男人。”

金有莲用指头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怪不得那方丈要撵出你这半佛门,这话让老娘听了都觉得害臊。来来来,”她扯下汗巾蒙住他的光头,“甭让别人看见老娘跟着个和尚,别扭死了。”

夫妇说话间走到灯多人多的处所。面前一盏灯更加耀眼,美丽的女娲娘娘正在精心地炼石补天,人头蛇身的造型让人看了如入仙境。金有莲抬起胳膊肘捅了捅智建,向前努努嘴。智建顺她眼光看去,灯下站一和尚,手扶和尚棍,像是雕塑一般,目光盯着女娲娘娘袒胸露腹的雪白肌肤倍加欣赏,脚下随着灯中的举动有节奏地配合着。金有莲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和尚都是馋猫”。语音重了些,那和尚听见转过面来,一脸不满正要发作,看到女人身边的智建,眨眨眼睛,欲言又止。智建看到此人连忙背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谁知那和尚跟上来,一把扯掉智建头上的汗巾,惊叫道:“智建师弟!乖乖,真的是你。”

智建见侯班认出了自己,忙施礼说:“原来是侯班师兄,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有何缘化?”

这侯班和尚把如何受方丈差遣,如何追赶澄济回寺,如何路遇京城观景讲说一遍之后,看看金有莲,便问智建:“这位是?”

“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智建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

“俺是他老娘。”金有莲看智建尴尬的样子,接过话茬对侯班说,“老娘,明白吗?”

“明白。”侯班弯腰施礼,“老人家有我佛保佑,身体康健,不显得老成,僧侄向婶娘请安了。”

金有莲“噗哧”笑道:“错了,俺是他媳妇,‘老娘’、‘金辣椒’都是俺的外号。就像你侯班大师,听说也有个外号叫‘花和尚’一样。”

“嗯!”智建白了女人一眼。

“媳妇?”侯班吃了一惊,不自然地笑道,“乖乖,世道果然变了。地上下雨天上流,西边天角出日头,尼姑伴夫帐中欢,和尚携妻满街遛。”

智建羞辱得无地自容,自我解嘲道:“贫僧三心二意,愧对我佛,让师兄见笑了。”

“哪里话,佩服至极啊!”侯班斜眼金有莲挺大的肚皮,“苍天不公,为何偏偏让和尚断子绝孙?师弟娶个媳妇是明智之举,他日也为师兄策划一个如何?定当重谢。”

“真的?”金有莲略一思忖说,“俺还真有一位远房表姐,男人死后她一直过着寡淡的日子,心里想嫁,婆婆偏给她立下贞洁牌坊。”

“这有何难,”侯班含笑说,“选个夜晚把那牌坊拆掉不就完事了。”

三人说着,顺人流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更加热闹非凡的去处。面前一幢高楼,飞檐拱斗,雕梁画栋,直耸星空。此时楼上楼下弦歌声声,一队队盛装打扮的宫娥彩女正沐浴着月光与灯光,抖起长袖翩翩起舞。高念臣在大臣们的陪伴下,在城楼上面对良辰美景,欣赏着舞妓们的舞姿玩性正浓。身旁的军师附在他耳边嘀咕一番,高念臣暗自垂笑,来到栏杆边向下俯视一眼,手一挥,*女们纷纷退去,“哗啦啦”上来一排手,军师居高临下,用手一指说:“御街上观灯的男女老少挤来挤去,犹如溃败的敌兵,大家看准了,以那几个大肚子的孕妇为活靶,胸部以上尽管射杀,吾皇要的可是完整的胎盘,不要伤及腹部。预备——放!”

霎时间,一阵箭雨从城楼倾泻而下,人群中的几个孕妇还没反应过来,有的已经身中数箭倒地,头破血流,呼痛不止。百姓们原本等待着膏赏,想不到祸从天降,呼爹叫娘四散逃命,惊恐如鸟兽散开的人群慌不择路,失去控制,倒地的人被轮番踩踏,哭声四起,好不凄惨。

再说李世民身边的牟公公这晚也来观灯,正值兴致盎然之际忽见乱箭纷飞,人们争相逃命,他愤恨地对着城楼骂着“罪孽”,摇首离去。这牟公公经丁风重金买通官吏,阉割时做了手脚。其实他有原配家室,入宫后,在宫外偷偷购置了一套院落,把夫人甄氏安顿下来,时而以外出办事为由回家探亲。夫妇虽然相亲相爱,却一直未得后嗣。前不久,见宫廷门外两个士兵推搡着一少女,走上前一问,这少女名叫匡云,是匡家班的戏子,到官府寻找因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的古佛寺澄济和尚,一时寻亲无望,现如今流落街头。牟公公把可怜兮兮的匡云悄悄领到家中认作义女,并许诺帮她打听匡家班的去向。李世民逃离长安之后,嘱托牟公公潜伏下来,刺探高句丽部落动向,他这才名正言顺地同甄氏和匡云住到一起。

牟公公心事重重地从街上回来,打开自己的院门猛听屋内一阵哭声。他紧走几步,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甄氏按捺住床上抽泣的匡云痛哭流涕,那匡云披头散发,裸露着半截上身。房梁上吊着一根还在轻轻摇摆的麻绳。见了自己的男人,甄氏猛地掷过来鸳鸯枕,哭诉道:“你个老东西,帮人家干了那么多坏事,到头来自己却遭了殃,看,女儿被高句丽的一伙兵痞给糟蹋了!天哪!这是啥世道!啊!啊?啊哈哈!”

牟公公悲愤交加,咬咬牙说:“女儿冤仇会让他高念臣加倍偿还!”言罢取了挂在墙上的钢鞭盘系在腰间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