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狄老师的数字专辑里, 还有两支原创单曲，不知道容哥你听过没有。”</p>
夜里九点，舞台侧面的候场区, 乐队和狄利进行了热烈的探讨。</p>
容修没有听过狄利上架的专辑，颇感兴趣地表示, 想借谱子看一看。</p>
但狄利并没有让助理小刘将他的宝贝疙瘩——两大本私藏乐谱拿出来，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先来一首大众经典, 简单合作一下。”</p>
大图见状, 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觉得狄大师有点过于谨慎、不识好歹了。</p>
而容修却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失礼之处。</p>
这种时候确实不太适合原创。</p>
天大地大, 舞台最大。</p>
没有时间耽搁, 也没有机会彩排。</p>
容修与红茄子乐队、狄利一碰头，四人默契地一致确定——</p>
《回家》。</p>
著名音乐家肯尼-基创作, 风靡世界的萨克斯名曲，大众经典，还接地气。</p>
除此之外, 还有《我心永恒》也十分经典。</p>
但, 在伴奏方面，《回家》的贝斯音色要更鲜明，用这支曲子试场，作为热身, 最合适不过。</p>
接下来，能不能合作，一曲便知。</p>
确定了演出曲目之后, 容修登上舞台之前，又回到了偏僻雅座。</p>
容修对兄弟们交代了很多——</p>
特别是白翼，他让丁爽直接调出谱子, 还用店里的打印机打印了好几份，叮嘱白翼和兄弟们要注意的重点位置。</p>
队长要为兄弟们揭开“控制观众”之谜。</p>
他对队员们说：“从这时开始，你的注意力就不能全放在演奏上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p>
就像容修常常说的，乐团演奏，与独奏不同，“心无旁骛”只适合solo。更多的时候，乐队成员们要一心多用，要彼此成就。</p>
乐队兄弟们永远牢记这一点：不论舞台上下，我都不是一个人。</p>
大概也正因如此，才惯出了二哥动不动就敢在舞台上搞妖蛾子，容修给他收拾烂摊子的经典画面。</p>
……</p>
掌声中，今晚演出的主角登上舞台。</p>
狄利换了一身黑色燕尾服，相当具有仪式感，正式掀开了开场的帷幕。</p>
容修则仍是全副武装，低调地与红茄子乐队一起随后上台，作为伴奏乐手，在较暗的后面。</p>
与刚才那一曲贝斯独奏时不同，直到这时，舞台灯光才正式给到位。</p>
聚光灯笼罩在狄利大师的身上。</p>
酒吧里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p>
没有任何寒暄，狄利像酒馆里老派的爵士乐手，对观众们致以问候，又对他的伴奏师们颔首。</p>
太经典的曲子。</p>
贝斯和鼓点一齐响起，旋律萦绕在酒吧的一瞬间，观众们就听出了这首曲子是什么。</p>
《回家》让萨克斯风从此不仅仅活跃在黑人音乐和爵士乐电台，这首萨克斯曲在世界各国都获得了巨大的反响。</p>
低沉的鼓点与贝斯开场。</p>
当萨克斯悠扬温馨的音色响起，酒吧内所有的听众都安静下来。</p>
优美温暖的旋律，动人心弦的音符，令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p>
正如容修一直以来强调的：家是港湾。</p>
如此宁静甜蜜，如此祥和温馨，这里没有欺骗和不安，“家庭”是人生最美好的财富。</p>
容修弹奏着贝斯，隐在暗处。</p>
今晚他不是主角，至少在观众眼里，他不是。</p>
可真正玩乐队的人都知道，就像狄利大师所说，他身后的那些乐手，才是掌控一场演出的关键所在。</p>
大概就是这时候，酒吧的木门推开，两个年轻的女孩走进来。</p>
她们四处张望了一下，听到耳畔的萨克斯旋律之后，不由都是一愣。</p>
望向舞台上，聚光灯笼罩之处，竟然是一位萨克斯老师，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困惑的表情。</p>
礼貌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距离舞台较近的座位。</p>
点了酒水之后，两人还在小心地观察四周，像在欣赏酒吧环境。</p>
而后，其中一位女孩捂住了嘴，睁大眼睛望着舞台幽暗的角落。</p>
是他！是他啊！</p>
可是哥哥为什么会在那里？</p>
为什么会给这位萨克斯老师伴奏？</p>
而且是用贝斯？</p>
女孩连忙在群里发布了最新消息，还发了不太清晰的照片，光线很暗，但能清楚地看见弹奏贝斯的男人。</p>
幽暗的酒吧里，观众们望着舞台上演奏的乐队。</p>
在低沉的鼓点和贝斯的衬托下，萨克斯悠扬温暖的旋律中，透着淡淡的宁静忧伤。</p>
绝对的即兴伴奏，没有任何的排练，容修甚至都没有看过总谱。</p>
隐在暗处的他，像一个拥有魔法的操盘手，自信地掌控着舞台上下——</p>
白翼拿着笔，专注地盯着刚打印下来的谱子——这只是一个萨克斯使用的高音谱。</p>
透过悠扬的萨克斯音色，白翼的耳朵捕捉到贝斯下潜的每一个低音，然后，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些他以前从来没有多加关注的东西——</p>
容修在弹奏时，的确按他之前所说的，没有使用花哨的技巧。</p>
只有在乐句结束时，才会加花以衬托主乐器。</p>
但是，他又始终在使用某一种更婉约的技巧——</p>
除了堪比节拍器的节奏感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控制，他正在控制着整首曲子的……吸引力。</p>
是的，吸引力。</p>
白翼诧异地盯着舞台上，他大概明白了容修的用意。</p>
容修低垂着眸子，游刃有余地弹奏着低音，仍然是贝斯的嘣嘣嘣特点，但是……为什么曲子变得这么动听呢？</p>
在狄利的吹奏达到高朝之前，容修的贝斯低音，突然提高了整整两个八度！</p>
与此同时，音高向上走时，他又快速地降低了音量，却没有减弱它的力度，然后一直重复地弹奏同一个音……</p>
鼓手双子惊讶地抬眼望向容修，无形地被他引导着，一点点跟随着贝斯，改变着打鼓的强度。</p>
就这样，持续了近八个小节……</p>
想象一下，低音下潜之王，正在发出同一个较高的低频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潜移默化地将整首曲子的气氛渲染了出来。</p>
同时，又影响着观众们进入副歌的情绪。</p>
暗示味道极浓，也霸道，将氛围推了起来，听众们的注意力仍然在萨克斯优美悦耳的旋律上……</p>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收到了某种暗示，感应到了演奏者的动机，早已掉进了演奏者为他们编织的一个甜蜜大网里。</p>
容修轻轻抬起眼眸，瞟了一眼幽暗的酒吧里。</p>
演奏即将进入高朝的乐句时，容修轻轻地勾起了唇角。</p>
突然之间，贝斯增大了强度和音量！</p>
与此同时，在增大贝斯的音量时，刚才提高两个八度的那个音，却在渐渐地降低……</p>
下潜，一直下潜，下潜到最低，下潜到心底。</p>
在持续走低的同时，低音的音量越来越大，沉重地敲击在心弦之上……</p>
乐队兄弟们诧异地望着舞台。</p>
这就是现场演奏的效果！还只是小小的酒吧，如果换成演唱会……那会是多么震撼的现场效果啊……</p>
白翼回过神之后，环顾酒吧的四周，去看观众们的反应。</p>
酒吧里的听众们，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萨克斯音乐，有人轻轻地深吸一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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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劲臣的手臂上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p>
这明明是太熟悉不过的萨克斯曲，以前也不是没听过现场演奏，为什么这次给他的冲击力如此强烈？</p>
贝斯引导着鼓和键盘，增强了伴奏的力度，下降到原来的低音之后……</p>
萨克斯的旋律，恰恰进入了副歌的高音部分，音色整个儿被托了起来！</p>
坐在前排的一桌中年男士，轻轻地为狄利先生鼓起了掌。</p>
要知道，狄利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像以前一样正常吹奏而已。</p>
此时，狄利这老小子的心里，早就波涛起伏了！</p>
他心潮澎湃，无比诧异，惊讶于这次演奏的现场效果。</p>
太精彩了！</p>
这是十足精彩的伴奏，直接提高了整首曲子的层次！</p>
狄利的耳朵几乎竖了起来！</p>
他听的不是他的萨克斯，而是身后由贝斯引导的，来自乐队伙伴们的配合。</p>
果然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贝斯手，青年的才华和天赋他之前就听出来了！</p>
不，这种乐感，这种团队领导能力，即使称之为“贝斯大师”也不为过！</p>
能与这样的乐手老师合作，简直像痛饮了一杯陈年老酒一样爽快舒心！</p>
所以说，既然是弹贝斯的，就好好地去弹贝斯啊啊啊！</p>
贝斯在乐队中多么的重要，拥有这样的才华，一定是乐队的中流砥柱，为什么要跑去唱歌？</p>
——萨克斯，被称为最为风流的乐器。</p>
此时，风流的乐器终于不再干巴巴地像汪洋里的一艘大船，而是如一叶高雅精致的扁舟，飘荡在蓝色浪漫的大海之上。</p>
……</p>
相对于狄利和白翼的专业眼光分析，樊川川则更震惊于这支曲子……“竟然变得更好听了”。</p>
樊川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听”，他只知道，他在这家酒吧里，听过不只一次狄老师吹奏这首《回家》，但每一次都没像现在这样触动人心。</p>
他感觉到了……震撼。</p>
沉甸甸的“家”的分量。</p>
不是悲伤的曲子，而且是烂俗的曲目，却温馨到极致，感动到极致，莫名就有点想哭。</p>
是的，温暖而又宁静，如诗如歌、如泣如诉、荡气回肠地，温柔地，震撼着人的心。</p>
想家。</p>
多少次坐火车，快到终点站时，车厢里播放的，就是这首曲子。</p>
这一曲大概不到五分钟。</p>
在这五分钟里，全场响起了三次掌声。</p>
照理说，乐者演奏时，在酒吧里不应当鼓掌的。</p>
平时也没人会鼓掌，大家会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插科打诨、聊天打屁的……社交和喝酒上。</p>
但是自从一位青年进行了一曲贝斯独奏之后，今晚的酒吧气氛，似乎就注定不是酒肉场所，而是一场高雅迷人的演奏会。</p>
而身为酒吧老板，岑辉注意的则是别的——</p>
在这五分钟里，店里陆陆续续进来四五桌客人，三三两两，清一色的年轻男女。</p>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距离中秋节还有一段日子呢！</p>
……</p>
乐曲尾声的时候，容修与刚才一样，利用手中的“低音下潜之王”，引导着整个乐队的配合。</p>
始终控制着音量和强度，细腻地处理每一个乐句的强弱，衬托出萨克斯大师的演奏。</p>
全曲最后的高朝部分，容修为他的贝斯线加入了律动变化。</p>
使得乐曲更加地富有了动感，将曲子尾声的气氛渲染出来，充满了幸福与愉悦感，点明并升华了主题。</p>
就像一个魔法。</p>
不仅影响着独奏大师的演奏情绪，也带动着听众们的情绪。</p>
家的沉重，家的温暖，这种幸福的感觉，能够轻易使人感知。</p>
优秀的男人，不仅仅能站在舞台前方最闪耀的c位，他也能成为最优秀的……背后的男人。</p>
一曲结束时，狄利拿着萨克斯，对酒吧的观众们鞠躬，全场一片掌声。</p>
“现场的萨克斯太好听了。”</p>
这是第一次来这家店的客人说的。</p>
而其他的熟客们则表示，这是他们听过的、最好听的萨克斯《回家》版本。</p>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p>
“说不上哪儿不同，好像和以前吹的不太一样？”</p>
“狄老师的萨克斯是教科书水平啊，不可能发挥不稳定吧。”</p>
“真的啊，好像比他之前吹的都要好听，甚至比音乐平台上的那个录音棚版本还好听！”</p>
怎么可能不一样呢……</p>
老实说，萨克斯演奏，还有很多吹奏乐器，有时候是很难重现的，因为它们要依靠吹奏者的气息感觉，身体差一点的时候，整个曲子就完全不同了。</p>
但，这首《回家》多经典，狄利吹了三十年，都能倒着吹了，怎么可能吹得不一样？</p>
关键还是他的团队不一样了啊！</p>
给听众的耳朵造成一个“主乐器变好听了”的错觉。</p>
一首经典的曲目之后，全场掌声中，狄利犹豫着要不要下舞台，他回头望向了隐在暗中的青年。</p>
狄利对观众们颔首，转身往青年的方向走，来到他身边小声：“你还听过什么萨克斯曲？”</p>
那可太多了。</p>
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名哪首。</p>
刚演奏了《回家》，太经典了，如果再来个“泰坦尼克号主题曲”那种经典的，可能不太合适。</p>
大图在旁边撇了撇嘴，差点把心声说出来：</p>
活该，谁叫你刚才不给人家看你的大宝贝疙瘩——那两大本谱子到底有多珍贵啊？</p>
要知道，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各种曲谱，狄老师，你还以为是你们那个年代呢，扒个谱子就把它当成宝贝了？</p>
再说了，这是谁，容修啊，dk队长啊！</p>
多稀罕啊，别说扒谱子了，容哥自己就能写曲子，至于你那么掖着藏着的？</p>
大图腹诽了一百遍啊一百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