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惹人愁(1 / 2)

 从那日起,苏吉便安安稳稳地在正气岛陶然阁,做了少掌柜。平日里,也不出去,只是埋头整理书坊案牍和往来账目。闲暇时,苏吉便喜欢待在书坊后院的书库中,泡杯茗茶,手捧书卷,往往夜深了还不睡。

这陶然阁书坊,所经营的,除了人世间的儒门典籍,一些稀有的前人杂记,孤本善本;但庐山之上,乃是修士世界,所以,也间或有一些修士功法,乃至丹药配方、奇门遁甲的书籍、玉简。尽皆收入书库。所有这些,都由苏吉亲手一一分门别类,估量价值,或珍藏,或出售,一应事务,无不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老掌柜佟玄,见此,大赞其是爱书之人,没几日,便做了甩手掌柜,四处云游去了。

这一日,陶然阁来了一行儒门修士,尽皆白袍,目不斜视,手持宝剑,鱼贯而入。伙计们,一眼便认出,这些人乃是自浩然峰下来,一边殷勤地笑脸相迎,一边急忙去后院书库通知苏吉。

苏吉得了伙计的禀报,放下·手中书卷,来到前厅,略微打量了一下,抱拳作礼,正要开口招呼。那为首之人,看了苏吉一眼,彬彬有礼地行礼问道,“阁下便是如今陶然阁的少掌柜书记?”

苏吉点头称是。只听得那人含笑说道,“前些日子,佟老掌柜通知浩然峰,说贵书坊,收了一卷《贤良三策》。如今,新晋内门弟子册封典礼临近,我奉浩然真君之命,前来求/购,以作典礼赏赐之物。有劳苏少掌柜。”

《贤良三策》,乃西汉大儒董仲舒所著。汉武帝征问,董仲舒连上三策,说“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建议“推明孔氏,抑黜百家。。春秋大一统,尊王攘夷”对于后世儒门独尊,具有相当的作用和意义。

苏吉听罢这人言语,心中不由一沉。这卷《贤良三策》,乃是董仲舒·亲笔所写。不但意义非凡,而且那片片竹简上的一字一句,无不蕴含着其浩然之气。苏吉这几日随手捧竹简,潜心读诵,自觉熏陶之下,被刘伯温评价为不纯的儒门气息,潜移默化之下,大为改观。

想不到,这些浩然峰儒修,今日上门来索要。苏吉沉思片刻,对着那人说道,“且请稍待片刻。”

当苏吉从后院书库出来,将那卷董仲舒亲笔的“贤良三策”,依依不舍地交到那人手中。那人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一边以神识探查,随后,收入囊中,满意地笑道,“多谢了。”然后从怀中取出两枚贤儒令,放在桌上,带着那些儒修离去。

贤儒令,乃是儒门浩然峰颁发的同行令牌。持此令牌者,在浩然峰势力所所辖,受到保护,而且可以在报备允许之后,上浩然峰一次。

一卷董仲舒亲笔的,独一无二的《贤良三策》,便这样被浩然峰下来的儒门修士,以两枚贤儒令换走。苏吉心中又是郁闷又是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强忍着怒意,将这浩然峰下来的一行人,含笑送至门外,怔怔地站了许久么,方才转身,意兴阑珊地朝着后院走去。

苏吉木然地坐在书库,望着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书架,上面的书籍竹简玉简,静静地散发出特有的气息。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祖父的书房中,埋头苦读的情景。十年寒窗苦,屡试屡中,元都城中香衣宝马,佩花而行忽然,又忆起自己受人点拨,摸索着修行,几番坎坷,及至上了庐山,颠簸流离

玄影门惨案,张翠露等人被清静峰抓走,自己紧急传讯悟虚大师,然后便跟着刘伯温一道,积极设法营救张翠露等人。待到张翠露等人被元法大师收留在莲法峰,自己便也跟着刘伯温上了浩然峰。本以为,就此留在浩然峰,潜心修行儒门正法。哪知道,数日之后,便被刘伯温叫了过去。

“你之所修,虽然根基是儒门心法,但斑驳且低微。如今六峰争斗正急,浩然峰上派系林立,浩然真君等人与悟虚大师积怨甚深,我若将你留在浩然峰,说不定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刘伯温这一番话,似乎隐隐还在耳边回响。

苏吉,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神,情不自禁地起身,朝着书库最里面一个书架走去。这个书架,外观与其他书架无异,但上面所摆放的,却大多是一些绢布竹简,少部分是一些玉简玉牒,纸质的却是一本也没有。这个书架上,便是陶然阁所收集的修士书籍,释儒道,三教九流,都有。苏吉,第一次发现之时,简直是欣喜若狂,但接下来却大失所望。苏吉,现在虽然修为仅有凡尘四层左右,而且正如刘伯温所说的那样,所修功法平平,但眼力还是有的。他将此书架上的书籍,细细一浏览,便知道,这书架上的一应书籍,所记载的功法也好,口诀也好,招式也好,全都是大路货。

但此刻,经过方才浩然峰儒门修士上门索取走了那董仲舒亲笔的《贤良三策》,苏吉心底又升起一把野火。他沿着书架,漫不经心地走着,搭在上面的手指偶尔无意识地拨弄一下那些绢布竹简,玉简玉牒。

忽然,苏吉停下了脚步,低下头,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块薄绢。映入眼帘的,是四个篆体黑字,“玄影九变”。苏吉心中一惊,玄影门之事刚刚才过去,这玄影二字,倒真叫人心悸不已。但这薄绢,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魔力,苏吉眼光却是再也移不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石雕一般,许久方才抬起头,喃喃自语道,“罗刹峰真灵大修士黑龙使文天祥不愧是写出《正气歌》的前朝丞相。这玄影九变,内圣外王,玄奥无比。”

苏吉说完,猛地一醒,急急环顾四周。书库内静悄悄的,再无他人,天花板上的镶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微光,苏吉的身影在地上,书架上,弯弯曲曲。苏吉忽然看到对面的书架,也就是书库倒数第二个书架,有一个空档处。他折返走到这书架正面,一张小小的黄纸标签,贴在那里,上面写着四个正楷黑字,“贤良三策”。

是了!这记载着玄影九变的薄绢,定然是被这《贤良三策》前任主人夹藏在竹简里。方才那些浩然峰儒门修士开口索要,自己心中隐怒,进书库取出这《贤良三策》时,力道有点大,似乎还磕碰到了书架。

“想不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苏吉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出此句,平静地将薄绢收入袖中,再一次环顾四周之后,飘然而出。

话说,悟虚在人世间雪域高原萨迦寺,和多吉一起,随八思巴大师修习那星陨、云散之术。悟虚修习的是星陨,多吉修习的是云散。术成之日,八思巴便上了庐山。悟虚和多吉,却因为这几日,偶然谈到天下四大佛门道场,只余观音菩萨道场尚未一同参拜,便暂不上庐山,先往东海普陀岛。

因为当日西湖上,悟虚和多吉与那沈/昌岐有所约定。沈/昌岐对东海妖族严加约束,对所辖地界的佛门颇为礼遇,更是着人将普陀岛上所有大小寺庙,修葺一新。是以,悟虚和多吉出了舟山定海城,在海面上远远地,便看到普陀岛方向,一片金光璀璨。再近一点,佛香梵音,随风飘来。悟虚心中颇为欣慰,“自己蒙观音菩萨之恩甚重,却一直无以为报。今日所见,其道长香火鼎盛,也好歹了了自己一份深藏心底的牵挂。”

到了普陀岛,二人以真容,端正僧袍,合掌进了宝陀观音寺。那寺中僧人数十人,却无一个认识悟虚和多吉的。知事僧,只以为是游方僧人,出来陪着二人略微走了一下,说了几句,便赔礼告罪,接待其他香客去了。

悟虚不怒反喜,亲自领着多吉,来到了大雄宝殿,恭敬参拜过释迦摩尼世尊之后,来到了观音菩萨慈航普渡前,凝视良久,方才对着多吉说道,“早先东海一行,观音菩萨先是化身示残漏,后又在此处显灵,以瓶中菩提水,洗涤悟虚破戒之躯。”这件事,悟虚之前便和多吉提起过,此刻又如是郑重将来,虽只有短短一语,却暗藏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