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他知道已经输了，他这奸官彻底地输了，可他还是试图要在陆炳淡漠的脸上找出一点骇怕或是惊喜，哪怕是一丝丝情绪，他只需要一点心理上的胜利，这对一个自负的人来说，这比死还要重要。

“姓陆的，你别得意，得意地太早了，这最后一刻里，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本官里手。”周达如疯子般尖叫，抢过一张强弓从重重护卫的人堆里挤出，臂一弓两个力的强弓竟然轻松被拉开了，“陆炳，你为什么不怕，怕呀求呀，周某人只要手指头轻轻一勾，你就完蛋了，跟你脚下那个木头脑筋一样的部下一样，一起见阎王去。”

陆炳眉一挑，悠悠地叹气闭目，神情平澜无波归如初，再张开眼时目中有得只是怜悯。

周达浑身颤抖着，更为激动：“姓陆的，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那姓张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来坏事，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节骨眼上来涿州破坏周某人的计划，只要再有两天，就两天。那个罪恶积山，压得涿城二十年喘不过气来的涿鹿庄就会烟消火灭，你懂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懂。”陆炳重重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从卢捕头与曹师爷脸上，从那些还抬着弓的衙役们面上扫过，他真的懂了。

“你不懂！”周达嘶叫，“我周达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一不为财二不为权，做官只想做点与民生有利的大事小事，可这么多年却仍屈居在这个小小的州判位上，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生就一副臭脾气，不懂得迎奉拍马，让同僚排挤让上司打压。可我不在乎，这么多年，在涿州我周达一个小小的州判忍辱负重与涿鹿庄这等虎狼周旋，让老百姓骂昏官、贪官、奸官，让人叫做周盼死，也不在乎。因为我姓周的为官这么多年，扪心自问，还是两袖清风，仰不愧朝廷，俯不怍黎民，对得起头上这顶官帽。可偏偏是陆大人你来了，一副救世主的高姿态，不问情由，一口咬定周某人犯下的涛天罪行，口口声声让周某上法场名典刑，陆大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周判官，你……你是好官，从接触那会到现在还是不离不弃还站在你身后那些下属们，我陆炳就知道了，一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奸官是不会得到如此拥戴的。”陆炳扫过那些依然拿弓对准自己的衙役们，叹道，“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用错了方法，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为何一定跟那些人去合作，把整个涿州搞得如此……如此混乱？”

周达惊愕：“你说……你刚才说我是好官？”

陆炳点头。

“哈哈……”周达容光焕发地畅声大笑起来，随手扔下了手里的弓箭，“谢谢，这个词好久好久没有再听到过了，不管你陆大人说不说得是真心……”

就在所有人心神松怠，以为周达要认输投降的时候。

“呃……”周达选择了自杀。随手抢过一把刀，一刀反捅进腹部，握转刀柄，绞动起来，把肠子绞了个稀烂。

“周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其实还是有别的法子……”

“错误已铸成，周某人不死，何以平民愤，又何以克人心？”周达用这种最痛苦死亡来结束自己的命，让很多人都撇开不敢再看，“周某人原想，长痛不如短痛，待扫平涿鹿庄后再向涿城父老谢罪，可我发现错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事是急不来得。陆大人，请以周达为戒……”

陆炳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周达如果是个贪猥的奸官，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陆大人，谢谢，真的谢谢。我周达还是坚持不住底线，急功近利，利欲熏心，到死时也晚节不保。陆大人，涿城父老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不要让涿鹿庄再有机会祸害……”周达的手掌最后落在了小茵脸上，痛苦扭曲的脸上挤了歉疚的笑容，“对不起……”

手掌坠落，气息断绝。

“杀了他，为周大人报仇……”一个衙役突然举弓。

“卢林，还不拿下他，保护陆大人安全！”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吼叫道。

“族长！”卢捕头闻声便飞身蹬出，把那个发狂的衙役给制服了。

又是两个老朋友现身。

“草民卢俊义，草民卢胜义拜见陆大人……”

“二位，快快请起。两位不是冤家对头，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