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都沉默起来。
彼此打量着对方。
良久,张三骂道:“你这败家儿,祖宅都不要了?”
张天伦听到这句话,浑身颤栗,而后,突然也跟着破口大骂:“你这败家子,连家也不要了,你去哪里了?爹死的时候,你也不在……你甩了手,自己便去逍遥了。”
“你这败家玩意,还敢骂我,我是长辈。”
“长什么长?你有一丁点做长辈的样子吗?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这十几年来……你是销声匿迹,对家里不管不顾……你晓得不晓得……我熬了多少苦?”张天伦显得很是悲愤,破口大骂起来:“我爹临死前说啦,死也不要将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葬入咱们张家的祖坟里……”
二人都动了火气,你骂一句败家子。
他骂一句败家玩意。
骂的累了,张天伦突然两眼落泪,居然一下子上前,抱住了张三,嚎啕大哭着道:“三叔……三叔啊……你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连个书信都没有?爹死的时候,还一直惦记着你,就是放心不下你啊!身体都已经疼得不得了,可还是不断地说着要等你回来,说有事要和你交代,可你为何就不回来……”
张三听到这里,却也已是萧然泪下,同样抱着张天伦。
于是二人抱成一团,都是痛哭流涕。
张三道:“我哪里不想回家,只是我犯了罪,只恐连累了你们,我真是该死啊……下海做了贼,哪里敢修书回来……”
说着,两个人越哭越厉害,犹如两个孩童一般。
“你为啥将祖宅拆了?”
“你为啥下海?”
很快,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话里都有几分埋怨。
终于……二人哭声渐渐小了,却都哽咽着,各自诉说了前事。
“现如今,咱们张家的日子还算不错,你的侄子,对啦,三叔,你生了孩子吗?”
张三摇头:“不敢娶妻,倒是有十几个义子。”
张天伦便怒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你这败家……”
张三也怒道:“不敬尊长,你也是不肖子。”
终于,二人又冷静下来,总算大家能心平气和起来。
“你那侄子,是有本事的人,如今,很得陛下看重。咱们张家,已不同往日了。三叔此番来做什么?”
张三如实道:“我已诏安,愿为朝廷效命。”
张天伦一愣,随即惊讶地道:“诏安?难道就是静一诏的安?”
张三也愣住了,随即无比惊异地道:“张静一是你儿子?”
张天伦大喜道:“对对对,就是他,那你是已见过了?”
张三不禁道:“难怪我见他,总觉得有些像……就是……他性子不像你,你不聪明,静一就不一样了,精得似贼似的,虽然表面上老实,可我一看他,就晓得他是藏得住事的人。”
张天伦:“……”
“不管怎么说……”张天伦喜极而泣,抹着眼泪道:“静一的三叔公,总算回来啦,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三叔……回家吧,咱们回家,一家人好好的过……”
张三却是端坐不动,他已慢慢地恢复了理智,一脸认真地道:“不可以。”
“什么?”张天伦恨恨地瞪他道:“你到了现在……还想怎么样?”
“我毕竟做过贼,无论诏安与否,这污点是洗不清的,你们父子清清白白,就不一样了。所以我不打算回家了,这辈子,也不打算认祖归宗了。”
说到这里,张三不禁哽咽,很明显……这意味着他此后依旧是孤身一人。
缓了缓,他深吸一口气道:“私下可以相认,大家心里有数就好,明面上,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做任何事,都要藏着一手,不能一下子将自己的底揭出来,否则就难免让人拿捏,静一……他……等他回家了,你得说一声……我虽与他打了交道,可我还没听他叫一声三叔公。”
张天伦听着,又是唏嘘,还想再劝,可张三显然对此不为所动。
能在海贼之中脱颖而出,无非靠的不只是义气这样简单,同样也有心狠手辣以及各种算计。
在张三看来,眼前这父子,当然是至亲。
可越是如此,越要谨慎,不能让张家父子曝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他语重深长地道:“你们做好你们的官,我呢……固然此次朝廷也有封赏,可在海上跑船的人,许多事是没有规矩讲的,你们在明,我在暗处,才可以出奇制胜。”
张天伦叹息着:“三叔从小就执拗,如若不然,怎么会至今日呢?罢了,我让人去稍个口信,让静一这便来见,我们三代人,就在这里,好生叙叙旧情。”
…………
第三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