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儿刚到京城，装了一船瓷器，今儿晚上就要启程回妖州了。他们在得知是陆白在找人捎口信后，忙不迭的表示可以加快脚程追上红太浪他们传递口信。</p>
他们正好昨儿还见到二哈他们搭乘的那艘船了，是个路上经常跑商熟识的，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不会存在错过的问题。</p>
对他们而言，加快下脚程就能让陆白欠他们个人情，这账太合算了。</p>
以后万一在京城里出了什么事，他们还可以找陆白帮忙还人情呢。</p>
陆白在说了口信以后，看着他们搬运瓷器，心里很是疑惑子。</p>
妖州产炭，陆白是知道的；妖州缺瓷器，经常贩运瓷器到妖州谋利，陆白也是知晓的，但这船队今儿早上才到京城，怎么炭就卸货要回去了。</p>
现在才中午，炭就卸完了？</p>
陆白纯属好奇，离开时随口问了一句。</p>
炭商咧嘴一笑，牙齿缝里还没有炭黑，看起来倒是个运炭的。</p>
他告诉陆白，他们运气好，三天前的傍晚，他们船队在下游碰见一主顾，他把他们的炭全包圆了，他们卸了货又歇了歇，这才到了京城。</p>
若不然往年这炭倒腾倒腾，要浪费他们好长时间呢。</p>
陆白恍然点下头，同他们离别，随后就把炭这事儿抛之脑后了。</p>
陆白上了朱雀桥，信步朝对面走去，刚走到桥中央，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桥上的行人立刻行色匆匆的跑起来，两盘占桥经营的小贩也慌忙收拾东西。</p>
陆白趁着一小贩慌忙收拾东西的当儿，趁机买了一包蜜饯。</p>
小贩急于收摊，价儿被陆白砍了下来。</p>
陆白不怕雨，雨落在他头顶自行就散开了，陆白一边走一边吃着蜜饯，顺便看着雨水在秦淮河平静的水面上洒下一点又一点雨脚，然后荡漾开去。</p>
秦淮河上飘着几条画舫，藏在了柳树湾里，画舫上的花红同柳树的翠绿相映成趣。</p>
陆白呆在桥上看着，画舫上的人也站在窗前看着。</p>
“那位就是陆镇抚使了？”一个姑娘站在窗前，望着桥上的陆白。她穿了一身绯红软绫衫、浅粉色罗裙，头上用一根红丝绳扎了个斜山式乌油发髻，上面插了六朵粉色的杏花。这杏花是刚从沿街叫卖的花童手上买的。</p>
“嗯。”红姑娘点了点头。</p>
她今儿难得休息，坐船来找姐妹清倌人花奴聊天。</p>
花奴喜欢花。</p>
她最喜欢花，人也同花一样，因此虽然她在秦淮河上不是太出名，却吸引了一批喜欢她的公子哥儿，还有她们这些同行的姐妹。</p>
“还真带一番仙气儿啊。”花奴看着陆白桥上的身影。</p>
陆白在雨中的潇洒闲适，让花奴看了心都为之一颤，这或许就是修行境界高了以后的气质吧，像一丛竹子一样，既有竹子的坚韧，又有竹丛的谦谦君子风。</p>
“哎——”</p>
红姑娘用手子在花奴脸前摆了摆，“回神了，你可千万别看上他，若是害了相思病，把你这多花折了，那可就不大妙了。”</p>
花奴回过神，打趣红姑娘，“怎么，红姐姐你看上他了？”</p>
红姑娘苦笑一声，“我？我身不由己，比那浮萍还无根，我能看上谁呀，我谁也不敢看上。”</p>
花奴脸上笑容收敛一下。</p>
她知道红姑娘的处境。</p>
这皇上临幸红姑娘世人皆知，因此红姑娘被视为皇帝的禁脔，谁也不敢对她动歪心思，可皇帝却从不提把红姑娘收入后宫的事儿，一直任由她呆在青楼中。</p>
谁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p>
但谁都知道红姑娘接下来的处境。</p>
皇上若不强行把红姑娘纳入后宫，那又太后在，红姑娘是根本见不到后宫的红墙。若生一儿半女，估计不是被抱入宫中，就是逼她把胎儿堕了。</p>
若一儿半女也没有，等皇帝把她厌弃了，红姑娘怕在整个南朝都没有立足之地。无人为她赎身，也无人照顾她生意，等待她的估计只有青灯。</p>
“或许他有办法救你。”花奴看着桥上的陆白。</p>
她看的出来，现在京城，不，是整个南朝，陆白都是一个很奇葩的存在。</p>
她早听人说了，陆白须臾之间破了剑仙的悟道石碑，境界深不可测，到了飞升境都有可能。他现在是一秋山庄忌惮，八大派拉拢，皇帝都要和颜悦色的存在。</p>
这人若是开口救红姑娘于水火，那是手到擒来。</p>
红姑娘苦笑。</p>
他如何不知。</p>
她是亲眼看到皇帝耐着性子拉咯陆白的。</p>
然而陆白对她却形同陌路，莫说高看她一眼了，就是多看她一眼都不会。</p>
她唯一有的就是美色，陆白对这个不感兴趣，她能有什么办法呢。</p>
花奴望着穿上吃蜜饯的陆白，半晌后说道：“那就让我试试，万一他喜欢我这样子呢？这样，我现在就招呼她上了饮一杯花茶。”</p>
红姑娘笑了，“我看是你看上他了吧。”</p>
花奴一本正经，“我这是为你好子。”</p>
她在窗边跳起来挥手，还招呼道：“陆大人，桥上凉，下来饮一杯茶暖暖身子，赏一江春水啊。”</p>
陆白刚吃完手中蜜饯。</p>
他耳目聪灵，自然听到了船上花奴的招呼，还一眼看到了旁边不自在的红姑娘。</p>
不过，陆白现在没有案子去找他们问话。</p>
至于闲聊，陆白觉得同这些人聊天太麻烦，还不如找人说会儿大白话，吹会儿牛皮呢。于是陆白向她们点下头，收起蜜饯的纸包，慢悠悠的向朱雀桥北头去了。</p>
“哎——”</p>
花奴还在招呼，见陆白远去后不由地一怔。</p>
红姑娘在后面笑她，“看来陆大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p>
花奴嘟下嘴，“本姑娘花容玉貌，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喜欢什么样的？”</p>
“或许是顾四小姐那样的吧。”红姑娘收敛住笑容，“顾四小姐可比咱们好看多了，我前些天在秦家河房小小处远远看了她一眼。说实话，我要是男的，我肯定对顾四小姐痴迷。”</p>
花奴点下头，“也对。整天看顾四小姐，咱们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了。”</p>
朱雀桥的北面是御街，御街左右是贡院和宗庙。</p>
陆白优哉游哉下了桥的时候，忽见细雨之中，御街之上，行人绕行之处，有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手里托着一个人头高高地举过头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