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维,今晚你不用职夜了。()”
刚结束演出的埃莉诺身着黑色绒段的晚装,风姿摇曳地走到后台。对波维说道。
“我今晚有些剧本要背,在剧院过夜。胖子那里我会打招呼,你可以回家。”
“喏,去吧,顺便给自己买点糖果。”姑娘说着用光滑白嫩地手臂递过来两个铜板,示意男孩收下,声音甜的发腻。她开放的领口露出整个肩膀和颈下大片的肌肤——屋里很热,埃莉诺有意无意的用手向领口扇了扇,或许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浑身香水味道四溢。
波维把头扭向一旁,脸有点微微发热,然后正色说道:“谢谢埃莉诺小姐,我不是孩子,不需要什么糖果。”说完没理会铜币,转身向剧院后门去了。
埃莉诺撇撇嘴。
“哼,执拗的穷小子,饿死你活该!”埃莉诺冲男孩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执拗的小波维穿过剧院的后门,沿着皇后街的偏巷向西走。路经肮脏的小巷。掠过被乞丐翻倒的垃圾桶,避过迈着醉步游荡着的酒鬼,看得见抹着粗胭俗粉的**。繁华的皇家主街的背后,也有见不得光亮的一面,就像人心,总有阴暗的角落。
波维想要那两个铜币么?是的,他想。两个铜板至少能丰富下男孩一顿的伙食,波维15岁,与身体成长迅速成比例的是饭量的增加,做不完的活计让半大的男孩消化很快,5点钟吃过饭7点就有些饿了。尽管肚子频繁作响,但是波维拿不出钱来为自己多增加一点营养。
但是就算那两个是银币,波维也没有脸去接过。
背剧本?如果那几声让人意乱情迷地呻吟和喘息算是台词的话,那无论熟练程度还是火候的掌握埃莉诺小姐都已经趋近于极致了。唐纳德和埃莉诺的暧昧关系全团几乎无人不知,自己的老板生活绝对不检点,但从不带女人回家,可能他怕惹麻烦,也许他家里还有别人。所以这种事经常发生在剧院,波维撞到过,还被唐纳德打过,不过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也就索性是半公开地来往。
波维讨厌埃莉诺?还不至于。虽然在埃莉诺在波维心中的地位远不如安静贤淑的格瑞塔好感更多,但是波维对埃莉诺的印象也不至于有多糟糕,幼小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让他能更理性地接受生活的负极。有的时候波维甚至觉得,埃莉诺比自己活得更直接坦然,一个女孩无依无靠,孤身来到茉莉城这样复杂的城市,只靠自己的本事生存下来,谁又有资格说什么呢?
嘴坏爱逞强的可怜姑娘——这是波维的评价。
反过来想想自己,银币…如果那换成两枚金币呢?波维被自己的假设困扰了,两枚金币能实现男孩的太多梦想。
波维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尊严可能也就比两个银币价格高一点。
所以平静下来之后,波维对于埃莉诺用钱支开自己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厌恶到不能忍受。
不过,现在要去哪呢?
回家?如果那里能够称为家的话……。
唐纳德在皇后街的临街盘下了几个店位,为此还动了点小手段,找人打断了一个不愿出让的店主的腿。那里是过去唐纳德摆摊的地方,出海前唐纳德在这里发迹,所以唐纳德对这地方很看重,打算铲平了建个附近最大的玻璃制品店。不过今年他接连的生意投入不少,原店铺推了个差不多,建设的钱却被临时挪到别处出去了,玻璃店的建设就推迟了,旧址总需要个人照看,于是万能的波维偶尔会呆在这里。
走上长满苔藓的台阶,推开随时会塌下来半掩的房门,波维回到了临时的住所。
这里以前是个水果铺子,以前生意不错,或许就是老板断腿的原因。
房门没有锁,屋里没有任何值得daoqie的物品,角落里一张草席,是波维唯一需要的家具,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过夜的地方。
房间很暗,穷人的夜晚没有光明,无论是蜡烛还是灯油,都是太过奢侈的消耗品。
夜晚凉风掠过,波维裹着粗糙的麻布,躺在草席上看着地盯着再也没有任何挡风能力的破窗。
一阵强风,窗纸碎乱,半扇摇摆。
男孩睡不着,这样冷寂的夜晚比寒冷更能侵蚀人心的就是无尽的孤单,寂寞总是无声无息地膨胀开来。
他想起来了老乞丐,老头死前抓住自己的手,挣扎着想说什么,最后只咳出了几滴血就走了。10岁的波维用一夜时间挖了一个层潜土,将他埋在贫民窟一处垃圾堆下边,然后自己累倒了。
波维想起了唐纳德,自己有能力离开他么?现在自己会拉琴,还能干些木匠的活计,或许能谋生,不过一个登记在册的身份看起来那么难以触及。没有合法的身份,除了唐纳德这样的流氓,在茉莉城还有谁敢用自己?
他又想了格瑞塔,对这个大自己八岁的姑娘感情很复杂,她多么聪明,又那么秀丽。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亲人多好,母亲也好,姐姐也行,那样她就不会对自己冷冰冰的了。又或者…波维摇摇头,企图将自己对年长异性的依恋和不切实际的妄想置于脑后。
或许应该用银币换几顿饱饭而不是一本琴谱。……不,那只是一时之饱。
男孩又想了很多…想到了老头捡到自己同时也是后来谋生场所的垃圾堆,想到了从未谋面又不知道为什么舍弃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在这个时候,真正能给他依靠和倾诉的只有四面阴冷的墙壁。
圆月在天空慢慢扯动了一个角度,月光撒入窗口。
由孩子过渡到少年的岁月里,波维也只能通过零落碎窗窃看天际,将一切期望寄托虚无的夜空。最后再将少年的纯洁和梦想在月夜下埋葬,投向**和物质的成熟。一切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在束绑中挣扎的少年,会在带着世故猜忌的各种复杂眼神中成年,最后也许某一天,在这样一个铺满月光的夜晚,他会不会想起来自己过去埋葬的简单,发现如此苦累。
那时,再拥抱月光,哭笑一场。
成长的代价有多高昂,谁也说不准。
睡意侵袭了波维,他慢慢睡去,恍惚间,一切辛劳苦难渐渐变得抽象朦胧,男孩在迷蒙中握紧了拳头。
————————————————————————
迷雾之丘。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唐纳德疯狂地咆哮者,像一只红了眼的狮子,整个后台仿佛都在怒吼中颤抖,怒气未消,他顺手掀翻了一张桌子,胭粉眉笔散了一地。
整个剧组的人员无人敢搭茬,只有胭粉盖在地上转着圈地作响,不久也安静了下来。
唐纳德又踹翻了反光的屏架,喘着粗气,眼里满是血丝。“道具谁负责,凯里呢!”
“老板….先,先生。”
倒霉的凯里哆嗦地从人群里走出来,显然吓坏了。“先……生,不……不关我的事,真的,我早上还检查过,真的有检查过。”
唐纳德显然不想听道具负责人解释,上前一把揪住倒霉蛋的领子,将整个人提了起来,让对方瘦脸完全照在自己的怒容下边。
“您知道我请了多少名流,哼?你办砸了,伙计,当这是普通的演出?你决定切掉你身体的哪部分弥补我的损失?”
“先,生……我真的有检查过。”
凯里颤抖地更厉害了,全场人都觉得道具师这次是不能善了了,唐纳德从来不是善男信女,‘恶狐狸’的外号绝不是空**来风。不肯出让水果店铺的店主断了腿,来剧院捣乱的痞子个个被切掉了小指。有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做见证,没人嘲笑凯里此时一脸哀求的懦弱,更何况他此次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明天就是迷雾之丘成立2周年的庆祝演出,唐纳德为了这事可没少花心思,动用了各种关系,请了包括安托万.朗鸥*爵和阿奇尔.夜莺庭长在内的诸多茉莉城里说得上话的人物,力求办得轰轰烈烈,高雅得体,给名流门留下个好印象,也方便日后的运作。借这个机会一口气压过梦境之亭不提。为未来打算,做大生意没背景可不行。最不济,只要‘唐纳德’这个名字被大家记住这钱花得就值。
为此,从演员选材,剧院改建装修到剧本粉饰,整个迷雾之丘做了大量的工作。
演出的戏剧是所罗门改写自《女王传》的《辛西娅&约书亚》,近来火遍全城的独家剧目。这次取自剧本的第三节,讲述辛西娅.苍鹭和约书亚.羽隼同行期间,约书亚被自己哥哥派来的难缠刺客——提琴手左拉追杀,又靠智慧在辛西娅没有察觉地前提下解决对手的故事。
剧本和演员都没有问题,但是大概是唐纳德多年的好运终于消耗殆尽了,在上午最后一次彩排中,全体演员谢幕答谢观众时,道具师的失职造成了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