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1 / 2)

 张潇匿于小皇上房中,第一条便要瞒过宫女宦官,那个小赖子看样子是皇上的心腹,那夜里便知道了,他当然是瞒不过的。()正是因此,修理窗棂的工作非他不可。小赖子那晚初见张潇的时候,神情里充满了戒备,这次再见,知道他是小皇上的帮手,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同张潇视线相撞之时,总是主动微笑。他眉目中透着一股聪明劲儿,只是仍然不怎么说话,跟哑巴一样沉默。

张潇静*墙角运功疗伤,轻易不出一丝声息。这还是容易的,苦的是一日三顿只得与小皇上夫妇二人分食。宫中膳食虽然精致,量却不多,若按张潇平日的饭量,一人独吃也不过是六七成饱,而且他也不敢多吃,怕饿着了小皇上。只是他身体毕竟比师玉霓健壮,虽然前一天夜晚消耗甚钜,一天饮食不足的情况下,也尽支撑得住。

看看天色黑尽了。亏了文皇帝这些年来清肃后宫的措施,皇城中行走的下人不多,此时更显清静寂寥。小皇上道:“走,朕亲自送你一程。”说着提起一只灯笼递给身边的小赖子。张潇摸摸腰里的一方纸笺,将自己带来的物品收拾了——包括被瞿英斩去剑身的那只剑柄——和小赖子并肩而走,在小皇上前面出了门去。三人二前一后走着,张潇面容清秀,未有胡须,好似是个小宦官似的,小赖子也是眉目清奇,正和张潇相互辉映。一路上只遇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同小皇上问过礼后,完全没有对张潇生出任何怀疑。

约莫走了两柱香的工夫,两人停在一道拱门处。小皇上接过灯笼,道:“皇宫的地域,到此为止了,我无法再帮你。从这道门出去,是皇城外围的翰墨院和御膳房,只须过了最后面那道围墙,便是出了皇城——壮士且自小心,莫忘相托之事!”张潇点点头,道:“皇上请回,在下保证不辱使命。”

小皇上看看周围,轻叹一口气,道:“朕这个皇帝,当得实在窝囊!”转身和小赖子一起向来路去了。张潇看着他君臣二人慢慢走远,那一点灯火最终也消失在皇宫无边的黑暗里,不禁惆怅,心道:“还好有人陪着他,这种地方,我再也不愿来了。大概是那一份**燃尽了吧?见了姜朔之后,就和随师兄一起回山好了——爹爹的生辰也快要到了。”

他边想边迈出了脚步,忽听脑后一阵锐响,一只长箭破空而来。张潇听风辨形,身随意动,急跨几步迅速撤身,同时运力右手,一把抓住了箭杆。

不想那箭来势甚猛,张潇收势不住,竟被带得滑出三四步!饶是如此,仍然无法将其止住,张潇只好撒手。箭尖撞在白石地面上,擦出一溜火花。

张潇心下骇然:这支弩箭上竟然附着了这么强的劲力,那射箭之人可真不简单!惊魂未定,忽然半空中响起了一声长远尖利的呼啸。闻得号令,四周“嗖嗖”之声渐起,无数同样的劲弩如同冰雹闪电一般向张潇所在之处疾射而来!从节奏、方位、速度可以判断,这是一群早已埋伏在此的一流弓箭手。

不用说,这是司熠辰在此以逸待劳了。说起司熠辰,这倒是个有心之人,才被陆鼎选中担负起看守皇帝的重责大任。他并非正面同皇帝较劲,而是用了不少柔软的手腕,比如这次,他先等皇上离去之后,再动手收拾张潇,一来确保皇上安全,二来免得君臣尴尬,三来不负陆鼎所托。

此刻四下里一片黑暗,成百上千的弩箭如光似电,张潇完全看不清楚来势。箭雨如同天罗地网,又如同猛兽獠牙丛生、即将闭合的巨口,要他往哪里躲去?

张潇暴喝一声,一个转身抖起最外面的一件罩袍,团团舞起护住周身。那万千柔软的丝线在这一抖之下,仿佛都变成了牛筋银线一般,堪堪将强弓硬弩挡在身外。与此同时,张潇施展身法不断纵避,以求减轻压力。左手掣出玄铁短匕,将刺穿罩袍的利箭快速削去。

同昨晚相比,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昨晚好歹还有瞿英暗中护持着,而当下这时刻不辨敌踪,只闻无数锐啸,只要一不小心被一根弩箭射中,不死也得重伤!就算是重伤,下一个呼吸之间,只怕自己便要变成刺猬了。张潇心头怦怦直跳,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死亡就在他身边盘旋着伺机而入。

只是,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即便是真刀真枪的两军对垒之际,如此密集猛烈的箭雨也是不能持久的。不大一会儿,这阵可怕的攻势终于渐渐稀疏了下来,四周的墙头上不断有火把亮起,司熠辰、王金方、樊瑞、孙令四人从四个方向各带一队精锐前来,瞿英却不知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潇此刻挪步到了墙边,身上被拉开了五六处伤口,鲜血长流不止,若是箭雨在加长一时三刻,说不准就要送命在这里。他手里的一件罩袍上钉满了狼牙长箭,如同一个大刺球,沉甸甸地提在手中,左手却不动声色地缩进了袖筒里。那把刻了“潇”字的玄铁匕首是他最后一点可博的资本,对方越是不知道这件东西,他就越能多扳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