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探尸(1 / 2)

 张随道:“潇师弟穴手政治,本已逾矩,若继续留在京城运动生事,名不正而言不顺。()我派自师父接掌以来一天比一天壮大,明里虽然没有同任何人作对,可是怀璧其罪,实际上也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周围利益分配。树大招风,我是唯恐本派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天下承平日久,京中防卫怠惰不堪一击,人不思乱。今日下午潇师弟也看到了,我在刑部大牢自由出入,竟然无一人阻拦问询,说来真是让人忧心。”

张潇看向地面,一脸的不服气。赵巨炎冷笑道:“前日我暗中号召京中商号罢市,我是不是也名不正言不顺了?”张随转向他假作斩钉截铁道:“不但名不正言不顺,说得重一点,你还是破坏市场、颠覆人心的恶徒!”说完立即陪笑道:“二师兄这般说,倒似我是个腐儒一般。其实我所想的,只是要保护咱们自己罢了。”赵巨炎皱眉道:“我觉得你越来越像师父了,前几日师父在山上所说的,也是这般明哲保身的话。那时你不是还反驳得甚是漂亮么?什么‘朝廷之事便是天下之事’,什么‘对于心怀贰心的臣子,惩之’……”张随叹道:“原先我少年气盛,孤身来去无牵无挂,现在我才明白师父的难做之处——他还得顾全身后那么多人!若是自己一人,杀身成仁原是最容易之事,可我们去做那些义举,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幸福生活么?若是搅得天下大乱,陷民于水深火热,反倒违背了我们的初衷。依我看,我们不如暂且隐藏实力,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赵巨炎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一直低头不语的师玉霓,好似明白了什么,笑了笑,道:“既如此,我们来表决一下吧。我们这里共有五人,同意回山的,举一下右手。”张随举起手来,师玉霓也跟着举手。韩泠泠家族和首阳派交厚,又和赵巨炎搭档合作,也算半个首阳人,是以也坐在了这房间里,她也缓缓举了举右手,很快放下了。

张随出了一口气,张潇撇撇嘴,起身走了出去。张随笑道:“小孩子脾气,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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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了,放眼望去,虽然人踪亦属不少,却远不如白日之时,有些店铺也已熄灯打烊,城中现出一片片大大小小的黑影,只有一些彻夜营业的酒楼和妓馆传来吆五喝六的化拳声和缓歌慢舞的丝竹声。相比之下,这确实是全城最冷清的时刻。

宝日号今晚早早掩上了门板,熄灭了烛火,惟有三楼一张桌子上摇曳着一盏油灯。吱呀一声门开,张随和张潇一身黑衣走出,身姿矫健,英姿飒爽。

众人愣了一霎,赵巨炎首先叫起好来。张随笑道:“众位莫要担心,我和潇师弟去去就回——只当是欣赏京城的夜色了!”师玉霓柔声道:“话虽如此,万事仍要小心,平安最重要。”张随微笑道:“归来时,我仍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张随罢了。潇师弟,走罢。”张潇点点头,二人下到一楼,从后厨边一个黑影中的小门悄悄溜了出去,展开身法,专挑楼后、檐下这些有阴影的地方飞速前进。

直待到了停尸所前,二人身形不停,一掠而过,又隐入一片阴影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余,四下安静无事,这才看到两个迅捷的人影翻过高墙,到了院内。

这停尸所里的院子也是狭长的一溜,只有一道门可以出入,门边是一间烛火昏暗的守卫室,每日只有一人轮值。张随拔出随字短匕,从门缝中探入。那短匕是金龙帮所赠的西方玄铁铸成,比那无名铜钱还要锋利得多,只轻轻一划,便将门闩划断。张随入房施重手点了那守卫几处大**,那人正在熟睡,尚未醒来便又陷入昏迷之中。

张潇道:“这么疏松的防御,真是令人担心。”张随斜了他一眼道:“你终于看出来啦?这全京城的防御问题,并不是几个江湖豪客能做到的,而是要赖于一个政治家的魄力和手腕。唉,这些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了。”张潇道:“我们不是政治家,但我们不能培养出一个政治家么?我看,姜朔很有这个潜质。”

张随笑笑道:“那得先等他服丧三年再讲!丰庆侯这么一死,他那三个好儿子三年之内是不能再出仕的了,陆鼎这一招也是真毒。不说这么多了,且让我找找姬有容。”他伏身在一张桌上,哗哗翻着一本名册。

张潇奇道:“这名册是……”张随边翻边道:“这是管理名册。这停尸所停放的尸体都是非正式死亡的,得先确定死者身份才能入尸库停放。刚才我们入院时,不是看到还有二十多个白布遮盖的死尸露天放着么?那些应该是今日下午才送来的,只好先放在院中,留待明日再确定身份,登册入库。”张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随喃喃道:“丙号库,五十二号,东位。”直身拿起桌上烛台,拉了张潇一把,二人走了出去。

这停尸所中,有自甲至癸一排十个房间,姬有容的尸体入库不久,据册所载是在第三个丙号库。二人疾步走去,忽然院中起了一阵阴风,呜呜作响。

随潇吃了一惊,那阵风盛了一刹又散了。张随刚刚抬步要往前走,阴风再次盛起,森冷之意切肤刺骨,且有愈来愈大之势,直要把地上尸群上的白布纷纷刮起。张潇汗毛直竖,胸口如压大石,右手入怀握紧了潇字短匕。张随浑身肌肉不自觉地绷紧,牙关咯咯打颤,在他觉来,一股冷意从脚下轰然升起,要将自己两人压入地府!

张随握紧拳头,厉声道:“何方妖魔作祟!”寒意忽退了大半,张随喘了口气,大声道:“我首阳弟子行事光明磊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何惧你妖魔鬼怪?”他这番话正义凛然,风势逐渐低了下去,只在脚面上细细流动,却掀不起刚才的可怖势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