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斗室(1 / 2)

 那老者在张随身边打横坐定了,脸上依旧挂着可掬的笑容,指着那大汉不紧不慢说道:“老朽贱名楚载安,清楚的楚,承载的载,平安的安。()我这不成器的侄子姓木名红雨,他父亲是老朽八拜之交的义弟。”

张随早已料到来者不善,对方越是开门见山,就越有可能发生一场硬碰硬的死仗。陈剑诚也发现了这老者有些不对头,忙在张随对面坐下。三人坐在桌边,木红雨站在那老者楚载安身后,四人恰呈一个“丁”字。

张随在近处观察这自称“楚载安”的老者,看到他面上笑容,不由得想起二师兄赵巨炎,仔细分辨,二者却大有不同。赵巨炎的笑,豪爽热情,人见了生出亲近之意,彼此如兄弟一般。这老者既干又瘦,笑容中满含自信,也能使人心生亲近,这种亲近却是晚辈对长辈的亲近,不由得使人恭敬。

楚载安随手拈起一根筷子,“叮叮当当”敲着桌上碗碟,道:“我原以为张少侠必会先回首阳山,没想到少侠有胆有识,竟在洛阳停留了一天。”

张随心念电转,想:“我回山后不久便即下山,这老儿看来不知此事。”全神贯注盯住楚载安每一个动作,一言不发。

楚载安“叮叮当当”地敲着,并不难听,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悦耳,又道:“我红雨侄子一不小心,竟将你那棒子削去一截。听说那还是你们张掌门传下来的,哎呀,这可让少侠如何交差啊?”

张随心中暗笑:“这老儿顽朽迂腐,哪能知我师父‘不拘于物’的超脱自在?”微笑了一下,还是不出声。

楚载安看张随一言不发,似乎有些着急,“叮叮叮叮”的敲击声越来越快,张随猛地一惊,心道:“他这敲击的节奏之中难道有什么诡计?不可使他成了气候!”顺手拈起一根筷子,斜斜点向楚载安右手,问道:“不知贤昆仲可是金龙帮中人?”楚载安一笑,轻轻格住,道:“张少侠果然是明眼人。首阳派与金龙帮都是河南省内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你争我夺的,尽让外人看了笑话。昨夜愚侄多有冒犯,老朽代他给您赔罪了。”嘴上说的客气,手中竹筷却是转守为攻,暴风骤雨般极为凌厉地向张随刺来。

陈剑诚大吃一惊,喝道:“你做什么!”堪堪站起身来,木红雨身形闪动,挡在他面前。陈剑诚见他身材魁梧,动作却如此灵动,愣了一下,恰如昨夜张随一般,却极快反应过来,退后半步,扎个架势,和木红雨交上了手。

这边张随心想:“你想逼我把苍鹰剑还回去么?却是找错人了!”一股忿忿之意生出心头,同楚载安斗的激烈,细细竹筷上各自附着了内力,呼呼生风,盘中菜汁竟生出了层层涟漪。这一句“找错人”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来张随断然不会屈从于武力,二来苍鹰剑确实不在张随身上。

楚载安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兀自说着:“那一对剑乃是红雨严父所赠,如今被你收了去,只怕他在父亲那里不好交代,这才来求我这个做大伯的……”

张随哼了一声,手上加力,楚载安忙于应对,嘴巴终于闲了下来。二人竹筷攻势更是密集,只看到一团虚影在二人中间闪烁。突然这影子消失不见,两根竹筷一往下压,一向上抬,搭在一起,张随与楚载安已是拼上了内力。

陈剑诚与木红雨这边,两人劲道均是浑厚刚猛一路,战场从桌边移到墙边,有时一挥拳,将窗棂击得粉碎,一回肘,又在旁边的木柜上捣个窟窿。木红雨昨夜新败,料来白日里又被楚载安教训了一通,心中一股怨气正无处发泄,一招一式如雷霆般气势迫人。陈剑诚对这一屋简陋家具并不怎么在意,只管施展陈家拳法,认认真真同木红雨拆招。

张随虽说修习首阳派武功多年,终究是年纪尚浅,内力上难免输了一筹。这楚载安又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手,内功精纯,不骄不躁,缓缓地、一分一寸地压了过来。张随只觉得面前如同有一道坚固的石壁,不管怎么用力击打,它都岿然不动,连一丝尘土也不曾簌簌落下,时间一长,便觉吃力。楚载安不慌不忙,只慢慢消耗张随内力,极有耐心,这样下去,张随就算不死,勤修二十年的武功也非废了不可。这干瘦老头对这内力压制之法好像用惯了的样子,也不知凭着内力深厚击败过了多少高手。

张随心中大叫:“这不行!这不行!”却是一筹莫展,楚载安那种压迫的气势让自己一开始便全身运力,左手无力出击,张随额头见汗,整条右臂微微发抖。陈剑诚看到张随受困,喊了一声,正想过来相助,苦于木红雨紧紧缠住,不克分身。陈剑诚忧心张随,手上的威力一减,本来势均力敌的场面,却被木红雨占了上风。

张随看到陈剑诚即将落败,心急如焚。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之后不知要面对怎样的羞辱和折磨。张随只觉对面的压力有增无减,越来越难以承受,暗道:“难道我张随今日要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