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1 / 2)

宋末商贾 海红鲸 11951 字 2019-08-13

 看到倔牛儿的样子,林强云也高兴地笑了,转过身准备马上就去为他削竹片,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四儿小声埋怨说:“公子也真是的,不去想办法让几间店的生意好起来,反而为小孩子玩的东西这么上心。如果能卖钱的话也还罢了,这没钱赚的东西么……”

林强云猛然转过身,一把抓住四儿的肩膀怪叫道:“噢!你刚才在说什么,快点再给我说一遍。”

四儿不知道公子会突然抓住自己,而且叫出来的怪声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以为刚才自己说的话触怒了公子,吓得“通”地一声跪到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公……公……子……子……”

林强云慌忙把四儿粗壮的身子抱起,拍着他的背连声说:“别怕,别怕。我不是怪你呀,你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也会吓着你吗?”

四不好意思地挣开林强云的怀抱,听到公子并不是在责骂自己,立时破涕为笑。

山都硬生生地挤进二人中间,仰起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直冲四儿看,皱着鼻子学林强云的声调语气说道:“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也会吓着你吗?真是的,小胆得很!”

四儿急辩道:“我才不是胆小呢,你没看到刚才公子那样有多吓人,看到了你也会吓死的。”

山都歪着头想了一下,说:“系,有时节系好吓人概。”

“好啦,”林强云看没事后,向四儿说:“你刚才说的什么赚钱不赚钱的话,怎么讲?”

四儿低下头,小声说:“是我不对,公子别生气。刚才我只是怪公子对这些小孩玩的东西也这么上心,又不能赚到钱……”

“嘿嘿!”林强云笑逐颜开地问:“多亏你提醒了我,这小孩子们的玩具正是可以赚钱的物事。你又怎么知道小孩子玩的东西不能赚钱了,我却说小孩子玩的东西也能赚钱,说不定还能赚到大钱呢,你信不信?”

“这样的竹圈能赚钱?我才不信呐。”四儿擦干眼角的泪珠,瞪大眼看林强云,见公子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半信半疑地问道:“人家会花钱买这谁都会做的竹圈儿?”

林强云一手一个拉起四儿和山都的手,大步向后院的作坊走,神秘兮兮地说道:“一起去,我做几样东西给你们看看,肯定能卖到钱。说不定连大人看到这新奇的玩具后,也会掏出钱来买个玩玩。”

一个经过巧手做出的圆竹圈,再加上一根一端绑着凵形细铁丝钩子的二尺长竹竿,林强云拿竹竿推着竹圈满院子跑,几十个孩子眼里射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欢天喜地的跟在他后面,又笑又跳地呼啸叫闹。

倔牛儿骄傲地对旁边几个比他稍大一点的孩子说:“这是公子专门做给我玩的,以后谁跟我好,我就给他玩一会子。”

这几个跟不上跑不动的孩子都羡慕地说:“我们和你好,以后要给我玩好波。真好玩!牛儿,少主对你真好。”

林强云跑到倔牛儿身边,用小竹竿勾住竹圈,把竹竿、竹圈一起交到倔牛儿手上,笑着说:“这个给你,以后慢慢学着推动,等你能玩了,我再给你们另外的玩具。”

次日,所有孩子都得到林强云送给他们的一份礼物:一个竹圈、一根扎有钩子的竹竿。让孩子们兴奋得连日课的操练也几乎没法进行,若非孙承宗强忍着痛快玩上一把的心情下令,谁敢不认真操练就没收他们的玩具,当天的操练、认字还真是没法进行下去。

竹圈谁都会做,只要自己能动手就成,充其量也就那一小节铁丝能卖一点钱。林强云让司马景班用刚装好的木车床,找根硬木棒车出一个直径二寸、高度也是二寸,上部圆头底端成锥形的陀螺。

沈念宗看到林强云用一根小木棍绑了根细麻绳,一拉绕在陀螺上的绳索,那锥形的木头就立在石板上不停地旋转。眼见得它即将要停住倒下,绳鞭一打,它又快速地转动起来。不由大感有趣,学着山都、四儿的样子,蹲在石板边定定地看了好久。

林强云笑着问:“大叔,这样的东西可曾见到别人玩过?”

沈念宗摇头说:“没见过,只听过别人说起,皇宫中的嫔妃、宫女们用一种名为‘千千’的东西赌胜。按讲说的人所言,宫人们玩那种‘千千’的玩具时,在桌上或地上令其转动,快停止倒下时要用衣袂拂其边,谁能让‘千千’转得长久为胜。那名为‘千千’的东西,大约就是此类玩物了。不过,听说宫中所玩的‘千千’乃用象牙所制成,名贵得很,寻常百姓哪里能轻易得见。”

好!连沈念宗都说没见过、听过陀螺这种东西,那么最低限度平头百姓是没有机会玩这种玩具的,就是富人也不一定就会有这玩意,要做出大批来卖钱,谁又能保证一定不行呢。何况,先做一批试着卖,价钱不妨定得稍高些,就是卖不掉也可以留给自己的孩子们玩,不会有什么损失。

做!

林强云交代司马景班和吴炎,叫人按样赶制一千只木陀螺和木棍,扎上绳子做好后再告诉自己,准备过些天送到扇子铺去试卖。

回到前几天沈念宗刚为他安排好,还没有书的书房,找出几张纸铺在桌上,闭上眼靠到椅背上冥想。依稀好像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桌前,悉悉索索地往砚台里注水、磨墨。

“大概是四儿。”林强云心道:“他怎么今天这么机灵,知道我的铅笔舍不得多用,巴巴的赶着磨好墨,让我改用毛笔写画。”

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几种陀螺:铁制的重型陀螺,很适合用于比赛旋转时间长短;铁木结合的陀螺,适合用于打斗比赛,用得巧的话能把对手的陀螺击碎;刚才做的木质驼螺,能够玩出千奇百怪的各种技巧;风响陀螺,一转起来后,随着转速、方向的不同,它会发出好几种声音,甚至还有此中高手能用特制的风响陀螺参加打斗比赛呢。还有样子十分有趣的怪样陀螺,哎呀,多得很呐,应该能卖出去赚到不少钱吧?

林强云马上坐正身体,笨拙地抓起毛笔沾上墨汁,准备将想到的几种陀螺画出来。

一个细瓷茶杯由一只手从侧后轻轻地放到桌上,林强云头也不抬地说:“别来吵我,先去一边待着,等画好了再叫你们来看。”

画完五六种陀螺后,林强云还没停手,偏着脑袋喃喃自语:“陀螺就先做这几种,而且必须一种一种慢慢地来做,让小孩子们为这种玩具吸引住,那就会掏钱买了。哈哈,还有拉线竹蜻蜓,这东西也挺好玩的,相信花这种钱的孩子一定很多。唉,可惜没有橡皮筋,不然做出能飞出好远的蜻蜓或模型飞机,那才是赚得到大钱的生意呢。唉,真是可惜得很呐。”

正说得高兴,四儿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叫道:“公子,那个蕃商蒲开宗来找,说是有天大的要紧事和公子商量。”

蒲开宗一看到林强云就马上站起迎着,抓住林强云的双手恳切地说:“林老板,这次是求您来了,一定请帮帮我这个忙。”

林强云心里恼他与蒙古人勾结着意图对自己不利,对他与蒙古人做生意自己没话说,赚钱么,有机会自己也是会做的。但你赚钱就要危及我林强云的人身安全,还想把我掳到北方去做奴隶,那就不是这么好讲的了。

拨开蒲开宗的手,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装出一副笑脸说:“蒲老板,有什么事你就说,能帮得上的话,我林某人一定会帮你。”

蒲开宗走近林强云,努力把话说得婉转:“是这样的,林老板做的‘养颜雪花膏’,听说是以仙家秘方配制而成,有治好几种痒病的功效。能不能卖些给我啊?”

林强云:“这有什么难的,蒲老板尽管去胭脂水粉店买就是,只要你能第一个进去,能说动店里的伙家,把五十盒全买去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呀。”

蒲开宗涨红了脸,着急地说:“咳,不是这种,是另外能治好痒病的那种‘养颜雪花膏’。杨姑……哦,我的一个姑姑也是得了一种手脚痒的病,所以下令要我买的……啊……”

蒲开宗一急之下说出的这几句话,让林强云疑心大起,暗道:“没听说过这蕃商有姑姑在这里呀,而且还能下命令要他买治病的药。有问题,这里面大有文章。唔,不管他的姑姑是什么人,既然想要买我独一无二的药膏么,那就让他慢慢等,即使要卖,也得狠狠地敲他一笔金银,让他来个大出血。也好消消我的气。”

看到林强云没有立即答应,蒲开宗心急地说:“林老板,我可以多出钱,出很多钱买你的‘养颜雪花膏’,就是那种加了治病仙丹,可以治痒病的神奇药膏。怎么样?卖给我吧。”

林强云把头凑近蒲开宗,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对他说:“蒲老板,你回去告诉你的姑姑,还是去请个郎中开些药吧,这种‘养颜雪花膏’贵得让一般富户倾家荡产,何苦花这样的冤枉钱呢。老实告诉你说,我师傅留下的药只剩下一点点了,我还要留着它救自己的命呢,实在舍不得胡乱浪费掉啊。”

蒲开宗听林强云说他的药是留来救命用的,心里更是着急,既然连命都可以救的药,那用它来治别的病还不是药到病除吗。他已经派人去孙梦观的府上打听过了,孙梦观的手痒病,确实是用林强云卖给他的“养颜雪花膏”治好的,而且听说发病的症状也和要自己买药的人相同。

蒲开宗:“林老板,林公子呀,求求您卖给我一些吧,只要可以治好我姑姑的痒病就行,无论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林强云一脸为难的说:“蒲老板,实在对不起,我实在没法答应你。这种药膏不但要用去我仅存的一点药物,还极难炼制。上次为了给孙大人炼药,已经让我吃够了苦头。这次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炼了。你请回去吧,不要再说了。”

林强云回头叫道:“四儿,送蒲老板出去。另外顺便叫人通知应姑娘、凤儿和张嫂她们,晚上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说。哦,还有我叔、张大哥和徐老爷子也要请他们晚上一起来。”

四儿送蒲开宗出去后,林强云回到书房,感觉到书房中似乎另外有人,不禁吓了一大跳,一纵身跃到门外探手到衣服下拔出手铳,按动下卡钩看清里机的子弹还在,立即按下击锤。指着屋内喝道:“什么人,竟敢鬼鬼祟祟的躲在屋里。放下兵器举起手,慢慢走到中间不许动。”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脸色苍白,高举着双手战战兢兢从门后缓缓走到书房正中,站在那儿动也不敢稍动。

林强云松了口气,警惕地用手铳对准女孩,慢慢走到她面前四五步,认真看了看这个颤抖的女孩,放缓声音问道:“你不要怕,可以把手放下了。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我的书房里来的?”

女孩放下手,张大口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望着林强云流下泪。

林强云等了好久这女孩都没出声,不耐烦地催促:“快说呀,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我的书房里来的?”

女孩被林强云一催,“哇”一下哭出声来,“通”一下跪到地上,磕了个头说:“是小姐……是小姐将奴婢买来,叫奴婢在书房侍候公子的,求公子让奴婢留在这里,做什么事都可以,别再将奴婢卖到春香院去。”

“胡闹,真是胡闹。”林强云跳起脚大喊大叫:“这样的事也不先告诉我,我叔知道了还不把我骂死啊。咦,等等,你说是小姐将你买回来的?”

女孩抽搐着说:“是……是,是小姐那天在街上从倚香轩的妈妈手里将奴婢买下,带回这里的。”

林强云急道:“你倒是说清楚啊,是哪一位小姐,我这里有好几位小姐呢,她姓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听别人叫她小姐,”女孩抬起头看了林强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说:“公子姓林,奴婢想小姐也是姓林罢。”

林强云被这女女孩说得傻了眼,惨声叫道:“糟了,糟了,我这儿哪儿有姓林的小姐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糊里糊涂地把你买来丢在这里不管,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唉,要把你怎么安置好呢?哎哟,你怎么还在跪着,快起来,快起来,别再跪了,膝头不会痛么。你自己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怎么样安置你?”

女孩脸上又浮起惊容,惶急地问:“奴婢在家里时叫翠娥,到公子这里后还没名字。公子不会把奴婢再卖到行院去吧?只要公子能留下奴婢,要奴婢做什么活都可以,奴婢会弹琴、会下棋、会绣花,还会装裱字画。”

“翠娥,那就叫你原来的名字好了。哦,你还会装裱字画。”林强云有些惊奇,呆了呆后又有点丧气的说:“可惜我这里连书也没有,更不用说是什么字画了。不然,装裱倒也算得上是一门比较高雅的手艺。好了,你放心吧,到了我这儿,就不会再把你当成货物般的卖来卖去的。等我和叔商量好后再决定,怎么来安置你这个由某位‘小姐’买回来的人。”

当晚,林强云把蒲开宗要买加料雪花膏的事对众人一说,张本忠因为是直接审问过那些入侵者的,马上就想到事情的蹊跷处,快意的对林强云说:“公子,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蒲开宗说的姑姑很可能不是他的亲姑姑。我想极有可能是指李蜂头的老婆。如果真是这个凶残恶毒的女人得了痒病,最好让她痒死算了,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徐子丹半个多月来拉着女儿到处跑,几乎把泉州所有能玩的地方全走遍,就差在没到海上去过。心里暗暗欢喜:“小伙子这几天一直为做香碱的材料发愁,想自己去买又被沈念宗他们拦住没去成,害我想跟着去玩玩也没得去。”

他也不管别人在讲些什么,大声说道:“不管得了痒病的是什么人,总之一时半会是痒他不死的,那位孙梦观还不是从发痒开始,直到几年后的今天还活得好好的?不过么,拖他多点时间也是好的,别让那蕃商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任何东西。即使得病的真是李蜂头的老婆,把药卖给她对我们也是有利无害,最重要的是掌握好交给他的时机。万一真要去江淮一带买材料时,也可以用这种‘养颜雪花膏’作为手中的本钱,可以和李蜂头他们讲讲价。”

沈念宗数日来也在千思万想地考虑香碱材料的事,和陈归永、张本忠他们两人商量了几天都没有得出好方法。此刻被徐子丹一说,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便说道:“强云,我看徐大侠说的不错,拖他一段时间,再看情况决定做不做药膏卖给他。就是到时候决定卖了,也一定要他先说出得病的是什么人,由我们亲手交给其本人。若真是在淮南一带的李蜂头老婆要,那就可以趁机去走一趟,把我们需要的材料买回来。”

众人商量后,也都认为沈念宗的办法最好,林强云就决定按这样去做。

在众人散去之前,林强云问起翠娥的事,徐子丹笑呵呵地说:“啊!你不问我还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前天我和兴霞在街上看到一个行院的老鸨拉个哭闹着赖在地上不肯走的女孩,问清楚是被人卖到行院去的,便多出了些钱将她买回来了。回来后你们都不在家,又不知道叫她做什么,问清楚这女孩琴棋书画都会一点,所以小女就叫她先在这书房里添水磨墨喽。现在林贤侄问了,那就由你去安排她好了。”

林强云这才明白翠娥说的小姐是徐兴霞,出主意的却是这位徐老爷子,只好苦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