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宋末商贾 海红鲸 12674 字 2019-08-13

那棕熊听到林强云的声音,立时转过巨大的头颅。它见又有人前来搅场,放弃上树的打算,转身面对着来人,人立而起张开满是森利牙齿的大口,挥舞着两只前爪向林强云示威。

棕熊见自己的威胁并不被来人看重,没有吓得逃走,不由得把一腔怒火转到打扰它的人身上,恶狠狠地咆哮着朝林强云冲过来。

好个林强云,将猎枪木柄紧靠在肩上,瞄准冲前的棕熊狠狠地扣下板机。猎枪“啪”地一声大响,枪口喷出一股青烟直奔棕熊而去,同时棕熊前胛部位立即爆出了一球血花。

棕熊长声哀号,人立而起盲目地挥舞着前爪。眼见将要倒下,却又稳住了,四爪着地,瞪着通红的双眼,一曲一拐地飞快地朝林强云冲过来。不过,速度已经慢了很多……

此时,棕熊已经冲到距离林强云不足二十步之处,只要再过数息的时间,就能扑到他的身上。

远在三十多丈外的凤儿觉得站在棕熊面前不是林强云,而是自己。她似乎感觉到了棕熊口鼻中腥臭的气息喷到了脸上,那巨大锋锐的爪子就要抓到身上,森森利齿即将深深地扎入骨肉,把自己撕咬得粉身碎骨。

一时之间她心胆俱裂,绝望地双手捂脸不敢再看,不由自主地,口中发出尖利高亢的惊人叫声。

三儿紧张得浑身颤抖,满头都是豆大的汗水,紧闭嘴唇,双眼惊惧地盯着那边的一人一熊。手中的弓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虽说他们与林强云才相识不过一个多个时辰,毕竟是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还同是人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个人在面前惨死于野兽的利爪之下,只能呆在远处毫无办法解救,若说他们能做到无动于衷不紧张着急,那也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熊与人离得近了,越发显得那棕熊的身躯庞大。林强云在这棕熊面前,他的个头只与棕熊四爪着地般高。

在这生死一发间,林强云静立如山,平举着的猎枪再次响起枪声、喷出青烟。

棕熊前额上爆出夹杂着白色脑浆的血花,由于前冲惯性的作用,冲到林强云身前数尺才声势惊人地“轰”然倒地,倒下后还在惯性的作用下滑进了三尺,不声不响地起不来了。

棕熊的嘴大张,露出锐利的牙齿和汩汩外流的鲜血,无神的双眼大睁着,硕大的熊头紧挨着林强云的小腿。

当棕熊的头碰到腿部时,林强云呆了一呆,突然醒觉似地猛然向后一跃,退开数尺。将猎枪交到左手,飞快地从腰间拔出双筒短铳指着倒地的棕熊。

棕熊猛烈地抽搐,大量的鲜血夹杂着气泡从前胛和头部涌出。渐渐地,棕熊的血不再外冒,只剩四肢还时不时两下。渐渐地,它的四肢不再抽搐,再过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许久……许久,凤儿和三儿惊魂甫定,回过神来。由于他们看到的场面太过血腥,受到的惊吓过度。所以对后来数十丈外猎场上的情况大多是视而不见,并没有看清棕熊被林强云打死的全过程。只是在迷茫中看到了一部分。而且此时再没有听到棕熊的吼叫声,便一齐振作精神站了起来。

凤儿看到三儿向林强云那边跑下去,顺手抓起掉在地上的木弓和竹箭,来不及多想,跟在三儿的身后便埋头冲了下去。

跑到近前一看,那倒在地上的棕熊只怕足有千多斤,倒在地上横着的高度竟达到两人的胸腹间,被这畜牲咬上一口,或是打中一掌哪还有命在?!

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刚才被这棕熊打飞的人,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面面相觑,许久说不出话来。

忽然,两人身躯同时一震,他们到此也有一会儿了,怎么没听到林强云的声音。不知他干什么去了?万一再有什么似这棕熊般厉害的东西跑出来,自己俩人可对付不了,那还不是白白地送命!

两人立时紧张起来,警惕地转动脑袋四处张望、寻找。

这时的林强云,暗自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中也是后怕得紧。他正提着猎枪和刚从树上爬下来,最后一个矮小的人一起,站在不远处一个被棕熊打飞并胸裂腹烂的人旁边。

凤儿扯着三儿走了过去,看到林强云身边的人,又都吃了一惊。

这是人么?不,可能是妖怪,又或者是山魅,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精怪。

说准确点,这是两个人形的怪物,虽然和人一样有手有脚,有头有脸。

但其身高不过四尺,比三儿还矮了半个头。浑身黝黑,一头乱蓬蓬的淡黄色长头发散披在肩上,身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寸许长的黄毛。面目极为丑陋,耳、眼、口、鼻倒是与常人无异,只是长得不成比例地难看。除了在腰间披了一片兽皮外,光身赤脚,而且身上皮肤极为粗糙。年龄多大却是看不出来,似乎是二十多岁,又似乎有三十多岁,说他有四、五十岁也不为过。

地上躺着的那个早已经没有气了,站着的这个也和死去的人相差不大,除了未曾被开膛破肚,还活生生地站着之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鲜血淋漓地煞是吓人。

凤儿心中害怕,将身体靠在林强云身上。三儿也是紧张地挨在林强云的身边,不敢离得稍远。

林强云知道他们紧张,连忙安慰他们说:“不要怕,有我在这,不会有危险的!”

凤儿颤抖着声音说:“林……大哥,这几个是什么东西,样……样子好吓……人啊?!”

在这紧张的时候,凤儿倒是脱口而出地把“喂”改成“林大哥”了,已经不知不觉地把他当成了强大的依靠。

林强云拍拍她紧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说:“不要怕,他们也是人。很可能是山林中的野人,与我们是一样的,不过长相与我们有些不同罢了。我还看过全身乌黑,比我要高出两个头的人呢!也还有全身雪白,长着红头发蓝色眼睛的人,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正说着,那围着兽皮的黝黑小个子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扑”地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

林强云连忙将那人拉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那人倒是能听懂一点林强云的话,一面指手划脚,一面吃力地、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救我,我……是山都……山都……山都……”

林强云听得吃力,连忙摇手止住他,说:“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山都,我们叫你山都就是。你住在哪儿,这死去的人怎么办?”

那山都急得脸色更是黑了,头上流下大滴的汗水,涨着黑脸用手朝山上指,结结巴巴地说:“前,前,山上,窝……里。”又用手指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人说:“土里……下,土里。”

林强云接过话头,说:“你是说你住在山上,这人要埋在地下么?”

山都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这一片的草地、山坡上方圆六七十丈内,共找出十二具全是血肉模糊大小不一的尸体。其中有男有女,内里有三具看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还有两具女尸的不远处,有一个细小的婴儿和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孩,不过也都是皮开肉绽的死人。

三人帮着山都在一个小洼地挖个大坑,草草把这些死人埋了。

看着刚堆好的坟,又看了看地上的棕熊,林强云有点发愁。看来死去的这些都是山都的族人,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接下来他怎么办?

另外,这么大的一头熊,怎么才能把它弄走。林强云可不想把这么大的一头猎物丢了,要知道他现在缺的是钱,这头熊再怎么样也能值个几百块钱吧,最少自己也能分个一百、八十块。

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三儿,你和凤儿住的地方有多远,能不能回去叫人来将这个大家伙抬回去?”

三儿刚要答话,凤儿抢在他前面急急地说道:“不远,只有十多里路。叫三儿回去喊人好了,我要跟你去看一看这个山都住在什么地方。”

三儿也自告奋勇地说:“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我才不要凤儿跟着,省得听她唠唠叨叨的废话。”

林强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那好,现在天时近午,三儿你要快去快来。路上千万小心了!”

三儿应喏一声,说道:“放心吧,林大哥,我会很快带人回来的。”这三儿也不知不觉地叫起了林大哥。说完后,便转身急急地走了。

山都静静地站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强云。这时见林强云转身看着他,连忙翻身跪下,又磕起头来。

林强云将山都扯了起来,对他一面比划着,一面说:“你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跪下、动不动就磕头了。现在你带我们去你的住处,我想看看你住在什么地方。不过,要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然后再去”

林强云拉着山都走到小溪边,放下手中提着的猎枪,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条手帕,拿到水里搓了搓,稍挤干了点,在山都身上的伤口上擦洗起来。

开始时,山都和凤儿都不明白林强云想要干些什么,看了他的动作,这才清楚是要为山都清洗伤口。

山都的伤口被水一洗,身上痛得一抖,呜哇哇说了一句什么,掉头就朝山上跑了开去。

林强云口中大叫:“山都,不要跑,我是为你洗伤口伤呐!”

山都听而不闻,脚步不停继续奔去。

凤儿嘟着小嘴骂道:“哼!不识好人心!跑什么跑,一点痛就受不了,还是野人、山精呢!”

林强云苦笑着说:“你别骂了,可能我将山都的伤口弄痛了,他痛得实在受不了才跑的。”

凤儿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她眼珠一转,目光扫向四外的远处。忽然看见倒在地上的棕熊心中一惊,立刻就想起刚才的情景,马上又将眼光避开,转而望向小溪。

她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这才对林强云身边放着的铁棍注意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并在一起的两根铁管。便向林强云问道:“林大哥,你刚才打死那大棕熊的这两条铁管子叫做什么?竟然那么厉害,只听到两声大响就将它打死了?”

林强云长出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坐到草地上。心不在焉地说:“不是铁管,它叫双筒猎枪,不过是土制的。要装上子弹……”

话没说完,凤儿就抢着说:“什么猎枪?不要骗我了。这个才不是枪呢,我们村里有好多枪,三儿家就有两三把,归永叔使枪才是好看呢。哦,归永叔是三儿的爹爹,大家说他使的是‘岳家枪法’。快告诉我嘛,你那东西叫什么?”

林强云见这凤儿纠缠不清的样儿,仔细想想,一时也还真是没法和她解释清楚,只好胡乱说道:“这个……就叫它‘火铳’吧,很厉害的,能打穿两寸厚的木板呢!”

那凤儿大概是心中还很害怕,东拉西扯地与林强云胡乱说着话。

两人闲扯着,不知不觉中过了不少时候。互相说的话也越来越能听得明白,渐渐地听到对方说话大部分都能听得懂了。

野人山都抱着一大捧乱七八糟的草,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跳进溪水里。他手忙脚乱地将怀中的草按到水里,胡乱荡洗了一下,放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大石上。找了一块小点的石头,对着那些杂草敲打起来。

看看草药捣烂了,山都丢了石头,把整个人泡到水里,呲牙咧嘴的自己清洗起伤口来。随后,将那些捣烂的草敷到身体各处的伤口上。

看到山都敷满草药的怪样子,看得凤儿把害怕都给忘掉了,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林强云也不由得放开心怀,脸上露出了微笑。

山都看到他们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傻乎乎地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也跟着笑起来。

林强云和凤儿跟着山都,翻过一个山梁,一个山谷展现在他们眼前。

山谷内全是高过人头的茅草,只在站立这一面朝西的半山腰上,集中长着四棵阔叶树。

有两棵相隔四丈左右的树间,架着毛竹、碗口粗的树干等,用茅草、树叶挡得严严实实,做成了一个树屋。看来,这就是山都的住所了。

三条粗藤交织成一条,从树屋顶上的枝叶间垂了下来。

山都跑到粗藤边,转身对林强云二人磕了个头。在强云还来不及阻止前,他已经抓住粗藤踩着藤节爬了上去。

林强云朝凤儿笑了笑,问道:“怎么样,你能爬上去么?”

凤儿嘴角一撇,不屑地说:“这有什么,更高的树我都上去过。不过,你先上去,我跟着,替你护着背后好了。”

林强云心知这女孩儿害怕,也不去说破地点了点头,学着山都的样子朝上爬去。

那凤儿口中虽是说要为林强云守护,心中却是极怕,忙不迭紧跟着向上爬。

树屋——不,只能说是树上有盖的草窝——不大,约有丈五见方,长近四丈,高仅七尺许。内里用树干、毛竹密铺成地板。靠北的方向垫铺着近尺厚、经过整理的柔软干草,用三根毛竹拦着。草铺上面堆放着几张狼皮、黄麂皮、山羊皮和一张黑熊皮。

树屋四面用小竹竿和山藤编织成墙,竹墙的内、外部扎上茅草。屋顶也是用小竹竿扎成架,再盖上茅草。屋顶挂着数十条肉干,还有几只晒干的山蛙和剥了皮的山鼠。

草铺前摆放着几块尺许大,寸许厚的石片,石片上一个泥盆装了大半盆柴灰,灰中隐约还有一点火星。盆边搁着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满是缺口长约尺半的青铜剑。

石片上还有两个掌大蚌壳,一个盛着淡黄色的植物粉,一个盛着灰白色的粉状物。

除了以上的东西外,树屋内零散的放着几个装水的竹筒和一些干草干花,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