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沙虎正杀得性起,忽见宋军又回兵来攻,正中下杯,挥舞长枪,身先士卒。两军相接,金军攻势为之一缓。但他的兵力太少,面对着近七万大军,他手下的几千人不过是杯水车薪。
宋军将士不时回头,只见马三金将陷于重围之中。喊杀声越来越远……
约莫奔走了近两个时辰,天色渐暗,人马俱乏。浑身湿透的将士们又累又饿,部队开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韩毅也是疲惫至极,但金军就在后面,随时有可能追上来。一块白色地物体从他眼前飘落,掉在胯下战马的鬃毛上。立即融化。
“下雪了?”岳飞吃惊地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是北方人,下雪本不稀奇,可四月尽头居然还下雪,这就有些奇怪了。
韩毅神色冷峻,此时下雪,对饥寒交迫的宋军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将士们本就穿着单衣,适才一场雨让大家全身湿透。现在又下起雪来,到了晚间,气温陡降,如何熬得过去?
雪片纷飞,宋军将士们抬头仰望天空,心中阵阵寒意,莫非天要亡我?
“上将军,不能再走了,士兵们连日奔波。苦战数场,体力消耗殆尽,卑职建议歇息一阵再赶路吧?”岳飞见士卒们苦不堪言,向韩毅建议道。
“歇息?大雪突降,天色已晚,如果一停下来,恐怕就起不来了,必须走。”韩毅并非无情冷血之人,只是马上就要天黑,气温很快就会下降。再加上这场雪,一旦静止不动。人会被冻死的。况且,已经快没有吃的东西了。
往上京西北方向走两天地路程,就能到达蒙古的势力范围,这两天该怎么过?更要命地是,前面随时可能出现金军,不要忘记了,在金蒙边境,金军可是设了一道防线,虽然草原辽阔,人力毕竟有限,但这个可能性是不能免除的。
雪越下越大,士兵们紧缩着身子,夜幕终于降临,可上面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命令,他们只能咬牙忍受着。
抬头一看,前面出现几座山峰,并不是很高,但却挡住北去的道路,部队只能下马步行了。
“乔锐,你率部警戒,其他人下马步行,翻过这座山,歇息一阵。”韩毅终于松口
他带出来四万人马,现在虽然还没有统计伤亡人数,估算,恐怕只有不到两万人。
岳飞率麾下将士驱赶着那些女真俘虏们,下马步行翻山,乔锐率部在后警戒,不敢下马,万一女真骑兵这个时候冲上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突然,一名牵马步行地士兵一头栽倒在地,身边的战友急忙上前搀扶,大声叫着军医。
“体力耗尽,身子虚弱……”军医搭过脉后,轻声叹道。部队就快要断粮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翻过山峰之后,韩毅命各军轮流歇息,随时保持一军处于战备状态,以防金军突然来袭,宋军措手不及。
“将士们如此辛苦,能不能撤入蒙古,当真难说啊。”参军环顾四周,士兵战马互相依偎取暖,不由得感慨道。
“公此言欲慢我军心?”他话音方落,韩毅立即责问道。从居庸关一直打到上京,这位参军主意没少出,却无一计可行,让他好生失望。
“上将军,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不如在此地扎营,士卒露宿风中,十分辛苦。”岳飞谨慎的提议道。韩毅四周一望,也只得点头答应。他此来,抱定必死之心,自然是无所畏惧,可将士们都为人子,为人父,各有家室,已经折了两万多人,这一万余人,自己有责任把他安全带回故乡。
夜色之中,各军将士默然无语的搭着营帐,先前大雨,现在又是大雪,树木枯叶俱已淋湿,无法生火,寒风凛冽,雪片纷飞,难熬的一夜啊。
韩毅率将军们到各营看望士兵,安抚情绪,鼓励士气,一切安顿完毕之后,才回到中军帐,研究明天地行程。
帝师闻焕章曾周游列国,对于蒙古的情形也较为熟悉,他绘制了一副大略地地图,王钰命依样复制,赐给前线诸将。韩毅手持蜡烛,引着众将细细察看,这副图也只是画了一个大概位置。标明了上京的方位,以及蒙古乞颜部活动的范围。
照图来看,从上京往西北方向走,经过两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蒙古境内。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蒙古人居无定所,寻水草丰盛之地游牧而生,就处到了蒙古境内,未必就能找到呼伦贝尔郡王所部。而且蒙古草原如此辽阔,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没有一条准确的路线,将会有很多地麻烦。
有人提议,女真俘虏之中,多是金国大臣,必有熟悉地形之人,可命其带路。但韩毅考虑到,如果让俘虏带路。万一他将我军引到金军重兵设防之地,岂不是自投罗网?遂不从。商议许久,也没有拿出一个对策,韩毅命众将自去歇息,军中尚有存粮地,分与众人食用。撑得了一时是一时。
“将军,吃点东西吧。”众将散去之后。韩毅的卫士进入大帐,手里捧着几块东西。
那叫馍,北方人很喜欢吃地面食,烤烘而成,可以保存五六天不变质。韩毅接过,发现那馍已经被雨水泡得快融化了。
分出一块,递给卫士,韩毅苦笑道:“你也吃些吧,从本官到幽云起时。你就侍奉我左右,今日我军受困,若本官有个闪失……”
“大人何出此言?您是统帅,吉人自有天相。”卫士急忙劝慰道。韩毅闻之,一时无言以对,拿起那软掉的馍,轻轻咬了一口。
忽然,他怔住了,因为这口馍里,有特殊地味道。那是血腥味,宋军士兵的血。
韩毅。这位宋军统帅,从幽云出发,一直打到上京的勇将,万军之中不曾皱过眉头,此时却因为这口带着士兵血腥味的馍,潸然泪下……
翌日清晨,韩毅醒来之后,掀开帐帘一看,外面一片洁白,山川银妆素裹,大雪已停,地上积雪寸许,漫过脚背。
岳飞行色匆匆,脸色阴沉,到了中军帐外,见到韩毅,欲言又止。
韩毅早有心理准备,黯然问道:“说吧。”
“上将军,昨夜天降大雪,将士们挨冻受饿,依偎取暖,军中生病者再加伤者,十有四五,情况,不太乐观……”
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地确,情况很坏,坏得超出了自己的想像。近一半地人战斗力减弱,甚至丧失了战斗力,如果金军追上,又或是遇到阻击,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准备出发。”韩毅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法说。他是军队的主心骨,如果他都失去了信心,那这支军队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冰天雪地之中,百战余生的将士们又将踏上征途,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等待他们的是怎样地命运,不得而知。
“上将军!上将军!”几声悲切的呼喊,正在上马的韩毅回头一看。却是几人军士在战友的搀扶下向自己奔来。
“将军!”一名汉人扑通跪到了雪地上,话未说明,泪已落下。
“你是哪一部的?”韩毅问道。
“小人是马三金将军帐下军士,夜里在草原上迷了路,刚刚才找到部队。”那军士哭道,这时,众人注意到,他地手里捧着一顶头盔。看到这顶头盔,韩毅什么都明白了,马三金为国捐躯了。
没有时间去悲痛,逝者已矣,活着人还要继续未竞地事业,韩毅追问金军动向,却意外得知,马三金部阻击金国大军,全军覆没之后,金军本来要继续追赶,但适逢天降大雪,他们似乎无意穷追不舍,只追出了几十里地,便安营扎寨了。
“没有回去?而是安营扎寨?”韩毅疑惑不解,金国地首脑人物,都被我军俘虏,他们应该豁出性命来追赶自己才是,怎么会安营扎寨,原地不走?
“将军,或者金军生长在此地,比我们熟悉气候,知道这场大雪一下,我军也走不了,所以不急于追赶。”岳飞说道。
这个可能虽然也有,但韩毅还是不放心,无论如何,必须马上启程。
“传我将令,全军出发!继续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