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相对的中部平地上,一座行军大帐分外醒目。它按御营大帐设立的。只是,孤零零一座大帐耸立在这平地上,凭添了几分萧素之意。以至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仍旧让人感觉有些许寒冷,它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几名南府军士卒在大帐外进进出出,有人抱着柴禾,有人正按住一头肥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好像是在准备宴会吧?仔细察看四周,除了在大帐前忙碌的士兵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假如这山林之中设有伏兵的话,绝对瞒不过久经沙场的将军们。
呼延灼嘀咕了一声什么,在林冲的眼色制止之下,闭上了嘴。一行人打马奔向大帐,人未下马,帐帘已经掀开。神情和蔼的王钰迎了出来,王上居然没有着戎装?他只是穿着那件绛红色的四爪龙袍,不过,也难保在这龙袍里面,没有穿上一件细铠。
眼见王钰迎出,将军立即下了马,自有士卒上前牵过。林冲紧走几步,在离王钰五步之远的地方就跪了下去,右腿刚一曲,王钰已经托住了他:“今天咱们免了这套俗礼。”后面赶上来的诸将见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面面相觑,没有了主张。萧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钰腰间那口蒙古金刀上,据说,这把刀是蒙古王汗送给王上的,一直带在身上。
“都到了吧?好,进去再说。”想从王钰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是徒劳无功的,说完,他先走一步踏入帐内,众将踌躇不前,这大帐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老将刘焉抬脚便走,刚踏出半步,就被种师道一把拉住。他二人分别在兰州,延安戍边多年,算是知交,种师道不想这位老友以身涉险。最后,还是林冲带头,昂首阔步走进了大帐。呼延灼董平紧随其后,刘焉一见。拍了拍拉住自己右臂那只手,小声说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当所有人都进去之后,萧充仍旧没有动,悄悄打量着四周的地势,这处山谷处在两个山坳中间,坡度并不陡峭。而且没有伏兵,如果现在立即回身,夺过战马,从西北面突出去,逃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要一脱离猎场的范围,大可扬鞭跃马。直扑黄河。如果顺利回到幽云,就不会受制于人了。不过这样做地后果。就等于直接宣布了自己反叛。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汉人历来秉持的准则。自己不是他们的族人,在他们眼里,永远是蛮夷外族,还是保命要紧。打定了主意,萧充再不犹豫,突然折过身。就要发足奔往几十步之外的战马。
“萧大人!”就在此时,林冲突然出帐!萧充这一惊非同小可,已经迈出的步子,怎么也收不回来,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林,林大人,何事?”萧充虽是领军多年的战将,可此时也不免有些心虚。林冲何等人物,他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哦,见大人迟迟没有进帐。本官出来看看。”林冲对于萧充这个奇怪的姿势,视若无睹。平静的说道。萧充进退两难,林冲是当年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梁山马军五虎之一,他的武艺当然不会差,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几无可能。
“哦,呵呵,萧充久居边关,不曾看过内地如此美景,一时神往,倒是分了神了。”萧充马上镇定下来,将自己地奇异举动轻松的掩盖过去。说完之后,轻咳两声,直接向帐内走去。林冲抬头看了看几十步之上的那几匹战马,若有所思。
酒是王钰家乡所产的陈年沱酒,一打开酒坛,奇香四溢。肉是烤得外脆内滑的肥养,滋滋的冒着油泡。正上方,王钰松松垮垮的坐着,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下首地左右两方,排着八张小几,右首的第一张,却没有人坐。
“行了,下去吧。”挥了挥手,摒退士卒。王钰站起身来,众将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望去,盯着他的右手,那只手,不经意之间,已经按上了刀柄。察觉到部下们目光有异,王钰身子起了一半便停住了。
“怎么了?本王脸上长花了?”王钰开着玩笑。可将军们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直起了身子,缓缓拔出了弯刀。而后,他提着刀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每当他经过一位将军的面前时,后者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王钰在萧充面前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着他,萧充不敢直视他地目光,心里如同乱麻一般,悔恨方才已经及早的逃脱。
“萧充,你久在边关,认得这把刀么?”王钰举起刀,向他问道。
“这是蒙古弯刀……”萧充并不惊慌,也不敢惊慌。在这位名震四海地摄政王面前,如果露出丝毫破绽,那么今天第一个试刀的,恐怕就是自己。
“不错,这就是蒙古人用的弯刀。你们谁能告诉本王,弯刀与我军制式的砍刀相比,
哪里?”王钰将刀举起,环示于众人。没有一个人答宋历来与契丹人,女真人作战,可还没有同蒙古有过直接冲突。
“本王告诉你们,弯刀灵活,而且与人体的接触面积广,造成的创口也大。但是,它致命的弱点就在于,杀伤范围较窄。将军们,在前线带兵的是你们,不体察敌情,知己知彼,怎么指挥作战?”王钰这话似乎有些责备的意思,众将诺诺连声,心里暗想,这是在开始找我们地。
“蒙古弯刀,蒙古弯刀……”王钰盯着刀看了半晌,突然冷笑道:“在本王看来,它只配作一件事情。”
众将抬头,向他看去,只见王钰提着那把刀半蹲下去,一手扯住烤养的肥腿,一手将刀割了下去。一条肥美的羊腿被割了下来,众人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