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音舜早就跑到门口了,吼声经过楼梯口的放大,夜钧寰觉得隔壁班不用走出课室也能听见,就想先往厕所赶。但想来自己也有事拜托袁音舜帮忙,还是稍稍停留了一下,坐在袁音舜的位置上做作业——周末的作业还是挺多的。
“嗨,社长。”
“呃。”
“他……跑哪去了?”
“哦,楼下搬书去了,不会很久的,你等等就好。”
“这样啊……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他。”
夜钧寰瞪了柳笙言一眼:
“你说呢。”
“啊?什么你说呢我说呢……”
柳笙言的眼睛不自觉就看向了别处,夜钧寰也不含糊,随即点出二人要前往买书的事。
“你俩不是去买书吗,又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不急。要不你坐他位置上慢慢等他,我坐回去我那。”
夜钧寰半个屁股早已离开袁音舜的椅子。
“我们是要去买书,是他跟你说的吗?”
“不然还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其实呢就是我临时有事,等等没空去书店了,跑过来想找他说一下。”
“啊?那我帮你转告一下吧,要不要说一下临时有什么事,我也好跟他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就是我的钢琴老师这周末没空,钢琴课就临时调到今天晚上了。”
“你还弹钢琴……好像是听你说过,你要是有事就先放学回家吧,等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那好嘞,记得跟他说哦,谢谢社长。”
袁柳二人在这方面上是极其相似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没影儿了,就是形容王熙凤的那句“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诶,柳笙言没来过吗?”
“哦,来过了,说临时有事,走了。”
“临时有事?有什么事,不会是你把她赶走了吧?”
“我有病啊,我把她赶走,她说是什么,钢琴课临时调课,调到了今晚,所以就先走了。”
“钢琴课啊,知道了,那我们也走吧。”
瞪着正在收拾书包的袁音舜,他的忙最终未帮上,可自己确实又有忙要请求,夜钧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外面去了。
“诶,我记得你刚刚说有忙要我帮,是不是啊?”
“……”
“我的天,要干嘛就快说,我差点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其实就是,我手机被我爸收走了,他问我手机哪来的,我说我借同学的,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去把手机拿回来。”
“什么……意思?你直接说是你的手机不就好了,干嘛要说是借别人的?”
“你傻啊,我的手机是我自己偷偷买的,既然是偷偷……”
“哦对对对,我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你爸,凶不凶的,会不会把我骂一顿。”
“是很凶。”
“什么?我就是怕到时候去你家,他把我骂一顿,说干嘛把手机借给你,之类之类的……”
“你怕的话也无所谓,我再想其它办法,结果是把手机拿回来就行。”
“诶,开玩笑的,我一个外人,你爸再凶,也骂不了我什么,我跟你去。”
广州的秋天,路上的风虽说只带有一丝丝凉爽,但十分干燥是真的。夜钧寰害怕,害怕夜父真正会把袁音舜给骂了,自己日常在家里被骂不要紧,可要让自己的同学,因为帮自己的忙而受一顿骂,夜钧寰心里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到了,你开门啊。”
“……你敲门比较好。”
“我的天,为什么?你有钥匙还要我敲门。”
“确定一下家里有没有人,而且你敲门,更能体现你想拿回手机的急迫感。”
“真有你的,那我是不是还应该用十分着急的语气来说话?”
“随便你,只要把手机拿回来就行。”
最终还是由袁音舜,轻轻地把门板叩响三下,屋内许久未传出动静。夜钧寰以为今晚照常是没人在家,在裤带里摸索,想掏出钥匙来开门。
“哟,你是夜钧寰的同学吗?”
“叔叔好,我是夜钧寰的同学。”
“怎么了,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叔叔,我之前把手机借给了夜钧寰,结果好像说被您收走了,现在我就想拿回来。”
“哦,你不要把手机借给他,你自己有很多部手机吗?”
“这个是之前的旧手机,我看夜钧寰他好像没有手机,就借给他用用。”
“哦,是这样的,我们家的规矩呢就是不给他用手机的,怕他拿着一直玩,所以你的手机你就自己拿回去就好,不要借给他。”
夜父说完这话,将眼珠子转向了夜钧寰那边,夜钧寰眼睛一直望着邻居家的门,没留意夜父那既平和而又带有波澜的眼神。
“好的叔叔,我现在拿回去,以后不会再借给他了。”
夜父转身往屋内走,夜钧寰和袁音舜一样,始终站在门外,不晓得夜父究竟是去到什么位置,把自己的手机从那个地方拿出来。
“记得啊,不要再借给他,我丑话说在前面,下次再让我看到,我不管是谁的手机,直接就收走的。”
“不会的叔叔……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一下他。”
“送什么,不用吃晚饭的是吧,想饿死。”
“饿死”一词,夜父说的,夜钧寰听到了,袁音舜也听到了,夜钧寰在响彻整层楼的“饿死”中感到十分尴尬。
“他第一次来这里,路不会走,我送一下。”
“同学要不要留在我们这里吃个饭再走啊?反正饭都煮好了。“
“不用了叔叔,家里已经煮好饭等我了。“
“行吧那你就送你同学走吧,好吧。”
夜钧寰还没离开能被称作夜家“门口”的范围,防盗门与木门关闭的声音一齐在脑后想起。在坐电梯下楼的途中,夜钧寰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袁音舜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走着走着,袁音舜确实是快要走到地铁站口去了。
“呃,手机还是你先拿着吧,明天,或者过几天再还给我。”
自从走出夜钧寰住的下去,袁音舜便一直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夜钧寰忍不住去瞄了几眼,瞄到是在同别人聊天。袁音舜听到这话,拍了拍口袋里那部夜钧寰的手机,笑着说:
“不然呢,你还想现在就马上拿回去是吧。”
“呃,你要怎么谢你,请你吃一顿饭?”
“我的天,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紧张,这是请我吃一顿饭能解决的了的?”
“呃,那你想怎么样?”
“算了,先记下,就当欠着我一个人情,反正以后总有事情要找你帮忙的。”
夜钧寰似乎明白袁音舜所谓的“总有事情”是什么事情:
“哦?那是什么时候还有那些事情呢?”
“这个谁知道……懒得跟你说了,我回家先。”
夜钧寰目送袁音舜飞奔下地铁站,自己便也扭过身往家走——夜钧寰的家离地铁站还是有段距离的。回到家门口,再一次摸索时,才发现钥匙似乎不存在于自己的口袋中。仔细一番回想,应该是放学时走的太快,钥匙被遗留在学校了。夜钧寰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屋内并没传来有人回应的动静——夜父这是又出门了。夜钧寰站在门口,呆呆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望见防盗门上的那些缝隙,卷起袖子,奋力将手塞进去,触碰到防盗门的门锁,一拉打开。要是在以前的房子,门上可没有缝隙让夜钧寰把手胡乱去塞。夜家的木门向来是不锁的,推开后,餐桌上摆好已经有人吃过的饭菜,厨房的水池里泡着一双筷子和一个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