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有个孩子(1 / 2)

 之后,原家母子便如火如荼的开始准备起云桑县主的及笄礼,多次进出皇宫,还破例准许进入皇家围场。

整个暮城的上层高门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皆言原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过这句话似乎不太准确,应该是攀对关系,从而重获重视。

伏荏染就是原家攀对的关系。

在这期间,暮城又发生了一件热火朝天的事,御前禁军统领夜间醉酒纵马,一头栽进了拱月桥下的河里淹死了,捞起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刺客的行头。

事情很快就在暮城传开了,皆言禁军统领是在行鬼祟之事时被人重伤掉到河中淹死的。

谁人能想得到,堂堂御前第一近臣,私下竟是那等见不得人的刺客。

皇上得到中尉递上的奏报时,眼睛紧紧盯着上面‘刺客装扮’四个字,牙齿都要咬出血了,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弗谖,弗谖,肯定是他——

这个阉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连暮国第一高手都在他手里丢了性命。

这分明是故意挑衅,给禁军统领换上刺客的行头,是在暗示他知道仙客来那日的刺客是谁派来的。

他是在报仇,杀禁军统领,敬幕后指使的皇上!

皇上一口银牙几乎把‘弗谖’这个名字咬碎了,恨不得嚼成烂泥吞了。

这个人不能留,绝对!

禁军统领一死,他的职位瞬间成为朝堂上热议的话题,各方势力志在必得。

禁军统领掌控皇宫禁卫,保护皇上安全,至关重要,并且时刻跟随皇上身侧,深得皇上信任和看重。

这样的位置谁人不想争,谁人不希望让自己人上位。

一连串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飘到皇上的龙案上,但众臣推荐的人选没有一个让皇上满意。

皇上翻查着禁军内部将领名单,最后锁定一个小统领,武功奇高,但全无背景。

皇上一眼相中他,破格授予禁军统领一职。

满朝哗然,大臣们皆不予赞同,但皇上坚持己见,将所有反对声音都压了下去。

他看重的正是此人无出身、无背景,性格更是粗犷耿直,一根筋。

这样的人才不容易被权势左右、拉拢,他才敢把性命交托。

禁军统领之事闹得大,但平息得也快,伏荏染偶然听映辉园的宫人议论两句,并未放在心上。

经过原家一事,她在暮城的地位又跃升了一层,邀请她参加花会、诗会的帖子更多了。

她对逢场作戏式的交往没什么兴趣,所以全都推掉了,一个人安安心心地呆在映辉园里研究机关鸟,时不时到韩太妃那坐一会,时间过得倒也快。

“您看我的机关鸟,我又改进了一些地方,翅膀更灵活了。”

伏荏染按着机关鸟屁股上的开关,一双翅膀略显迟钝的煽动起来,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韩太妃从绣面上抬起脸来,慈爱的笑了笑,夸奖道,“县主真厉害。”

伏荏染得意的翘起小下巴,倾过身子凑到韩太妃身边,瞧着绷子中间的绣面,细细端详起来。

“您在绣什么?”

“罗帕。及笄礼上于你初加。”

及笄礼上共有三次加笄,初加发笄、罗帕、素色襦裙,韩太妃想亲自给她绣这方罗帕,见证她成人。

伏荏染心里暖暖的,将头搁在韩太妃的肩头,亲昵的蹭了蹭。

“我让原梨帮您带了您最喜欢的那家脆香锅巴,您尝尝。”

伏荏染朝和佩芸嬷嬷坐在一起唠嗑的月牙招招手,月牙将手上的瓜子壳拍干净,起身将带来的脆香锅巴送上前。

韩太妃拿了小块送进嘴里,咬起来嘎嘣脆,又香又脆,熟悉的味道不由勾起她的回忆。

“年少时家里不富裕,锅里的每一粒米都不能浪费,锅巴是我最喜欢的零食,又脆又香,越嚼越香。自入了宫,有十多年没再吃过这个了。”

自那日与燕王吵架,和伏荏染讲了自己的过去,韩太妃再没了顾及,时常和她讲自己以前的故事。

故事里甚至毫不躲闪的时常提及她那个喜欢的、却无缘在一起的人。

韩太妃说起锅巴的事,面上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而后便是无尽的惆怅和怀念。

“太妃,您之前说过,太后对您好,是因为与您同病相怜。所谓的同病相怜是不是她也和心爱的人分开,不得不嫁给先皇?”

伏荏染话音落,就见韩太妃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旁边的佩芸嬷嬷警觉地连忙将屋里候着的人都遣走,谨慎的关上了门。

“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

韩太妃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种话岂能随便说,若传到太后耳朵里,怕会引起惊涛骇浪。

伏荏染没有隐瞒,直言道,“是原梨说的,太后曾有个爱慕的青梅竹马,但那个青梅竹马不喜欢她,她就被原老太爷送入了宫。”

原梨是太后娘家侄女,知道这件隐密也不奇怪。

短瞬的震惊后,韩太妃也恢复了平静,动作自然地摸摸她的头。

“看来你和原小姐果真相处的极好,她连这种事都告诉了你。”

“太后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到底是谁啊?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您讲给我听好不好?”

伏荏染虽然知道太后的青梅竹马就是自己的亲爹伏晢明,天泱国的太宰。

但她直觉韩太妃或许会知道更多隐密。

韩太妃似在犹豫,目光飘忽地落在罗帕绣面上,好半晌没说话。

她不确定伏荏染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担心说错话,会不会暴露什么。

但一想到太后与伏荏染之间的关系,又不得不让她担忧。

太后对伏荏染绝不可能会有善意,让伏荏染多知道些事情也好,或许能有个提防。

韩太妃朝佩芸嬷嬷使了个眼色,佩芸嬷嬷了然的退出了屋子,在门口守着。

月牙也被带走了,屋里顿时只剩下伏荏染和韩太妃两人。

韩太妃放下手中的绷子,细细讲起来,“太后自幼是在天泱国长大的,她母亲去世后就去了堂姨家。她堂姨家有个表哥,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后为了得到表哥的喜欢,还做过不少出格的事,可惜不仅没能得到表哥的心,还被他厌恶,最后被送回暮国。”

“太后的表哥是谁?既能得太后的青睐,想必不是无名之辈。”

韩太妃满心感慨,何止不是无名,简直太有名。

“她的表哥正是如今天泱国的太宰。”

伏荏染早已猜想到,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感觉。

惊讶、恍惚,有种命运轮回的唏嘘。

太后对太宰爱而不得,现在心爱之人的私生女落在了自己手里,可想太后心里能生出多少阴影。

这是太后不能言说的过去,可以算作一个话柄,但也紧紧是话柄而已。

刻苦铭心的情史早已成了过去,现在两人身份立场截然不同,难有交集。

韩太妃一直观察着伏荏染的神色,见她听到太后的老情人是太宰时并没什么反应,心中猜想伏荏染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太宰。

若她知道自己生父是太宰,也该想得到,以太后与太宰间的情感纠葛,绝不可能喜欢她。

“对了,你还未与我说,上元节刺杀到底怎么回事?”

伏荏染眼睛转了一圈,一脸后怕的道,“当时街上人山人海,一群刺客突然冲出来,我们躲都没地方躲,幸好有弗谖和芙颜保护,否则我就没命了。巡城的官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混乱都结束了才慢悠悠赶过来。中尉大人调查说是启孟国来的杀手,具体是谁指使也没细查下去。”

伏荏染满脸写着‘不满’二字,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云淡风轻的了了,谁心里能安心。

这可是刺杀,差点就把命丢了,可中尉根本不上心。

伏荏染叽叽咕咕的抱怨着,没有错过韩太妃眼中的复杂和幽深。

韩太妃如何想不到真凶会是谁,当街刺杀那么大的事中尉却姗姗来迟,调查结果也是敷衍了事,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能命令朝中重臣,必然是暮国皇宫中的人,并且位高权重。

在这宫里恨不得伏荏染去死的人,太后首当其冲。

有一便会有二,这次没成功不代表下次也能躲过。

太后动了杀心,伏荏染的处境就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韩太妃紧拧起秀眉,随意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捏成了拳。

她绝不能让伏荏染有危险。

“其实,太后入宫前,还曾有个孩子。”

轰地一声,似有一簇惊雷在伏荏染的头顶炸响。

她就直觉韩太妃对太后很了解,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惊天动地的秘密!

胸腔里的那颗心都不自觉震荡了几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后有个孩子,是太宰的吗?

那孩子现在在哪儿?

“此事全天下怕也没两个人知道,就连太后身边的夕嬷嬷都不知道。”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韩太妃沉吟了一下道,“一次偶然看见太后私见一个黑衣人,那人还给了她小孩子的衣物。之后经多年观察才知道她在天泱国有个孩子,每年固定时间都会去见黑衣人,黑衣人会给她送来孩子有关的东西。”

伏荏染惊得瞠目结舌,当朝太后入宫时不仅不是清白之身,还有个私生子,这事要捅出去,整个暮国皇室都将抬不起头。

太后肯定会被处死,从皇室除名。

这个信息不止是话柄,而是结结实实的把柄,可决策太后生死的把柄!

原来太后和太宰间的羁绊比她知道的还要深。

怪不得太后那么厌恶原家,她不仅没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还被迫母子分离。

韩太妃同样让伏荏染出乎意料,韩太妃看着清冷,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原来这般细心聪慧。

这个重大的秘密是她保护自己和燕王的最终底牌,现在她却把这个底牌告诉了伏荏染。

伏荏染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有了这个把柄,伏荏染完全可以挟制太后,太后也就不敢再随意动她。

“那个孩子是太宰的吗?”伏荏染问道。

韩太妃回答,“不清楚,不过孩子应该在太宰手里。”

“太后往年都是什么时候和天泱国人见面?”

韩太妃想了一下,“说起来刚好就在这几天。你想偷偷去看?”

伏荏染没有否认,她确实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个消息。

抓住这个把柄,以后面对太后,她就能更有底气。

“太妃,您有太后这么大的把柄,难道就没想过为燕王……争一争?”

伏荏染对这一点实在太好奇了。

皇上之所以能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全凭太后支持,若没有太后,皇上一个生母卑贱、不受宠的庶子,根本不可能成为皇上。

韩太妃掌握着太后的命脉,难道就不想拉下太后和皇上,让燕王坐上那至尊之位?

燕王也就不必日日郁郁不得志,处处小心谨慎,被提防,被忽视,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

面对巨大的诱惑,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不贪不念?

太后这个把柄可是致命的,即便她现在已经是整个暮国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此事揭开,同样只有一条死路。

韩太妃微讶的看向伏荏染,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的问出这种敏感问题?

她愣了一下,而后轻笑起来,笑容轻松自在,像山涧的一朵雏菊,清雅芳香,随心所欲。

“那既是最尊贵的位置,也是最可怜的位置。没有一个人真心相待,围绕在身边的只有勾心斗角和利益权势。我无能,什么都给不了燕王,只想让他平安自由。”

燕王虽被提防,但确实算这暮城中最逍遥自在的富贵人,只要无关朝堂权势,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这未尝不是韩太妃对他的保护和疼爱。

伏荏染离开融平宫后,韩太妃久久地坐在窗边发呆,望着团花纹圆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心情却越发凝重。

“佩芸——”

她突然朝外面唤着,佩芸嬷嬷很快应声进来。

韩太妃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福康宫。”

佩芸微讶的抬头看了看她,很快又垂下头应声退出去安排了。

韩太妃深居融平宫很少出去,更是有五六年没去过福康宫。

韩太妃要去福康宫的消息一吩咐下去,融平宫的宫人们都很惊讶,但也不敢好奇主子的事,赶紧去福康宫传话的传话,备步辇的备步辇。

韩太妃穿戴好从寝殿里出来时,步辇和随行的宫人们全都等候在院中了。

韩太妃坐着步辇去了福康宫,福康宫的人已经得到消息等候在了宫门口,为首迎接之人是夕嬷嬷,可见太后对韩太妃的重视。

夕嬷嬷巧言恭迎韩太妃大驾光临,韩太妃随意的敷衍几句,心思都在别处,紧跟着就去见太后了。

太后看稀客一样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笑呵呵的道,“你可终于舍得来我这福康宫走走了。”

韩太妃淡淡的微笑,上前行礼,“妾身参见太后。”

“我们姐妹之间不必客气,坐。”

太后赐了座,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位置,看着倒是亲近。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心里明镜似的,韩太妃肯定是有事要说。

而且据她的消息,伏荏染不久前才从融平宫离开。

想来和伏荏染有关。

韩太妃笑而未答,目光落在殿中央幽幽飘荡着一缕轻烟的镂空云气纹博山炉,烟雾缭绕在炉体四周,形成一幅群山朦胧、众兽浮动的画面,很是壮观。

“这个博山炉您还在用呢,妾身记得这是冯夫人送给您的生辰贺礼吧。”

太后也将目光投向博山炉,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你还记得。这个博山炉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当时冯连还只是一个小参将,这么珍贵的贺礼,几乎把他家底都掏空了。之后逢年过节总会寻些有意思的东西给哀家赏玩,一次都没落下,也不怪哀家看重他一些。”

太后这番话,明显已经猜到韩太妃为何事而来,先发制人的对中尉冯连表示了维护。

韩太妃若不想与太后撕破脸,闹得难看,此时就该收了心思。

奈何,韩太妃看着柔弱却不是个怕事畏怯的人,更何况有关伏荏染,她更不会退缩。

韩太妃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道,“太后说的妾身也记得,冯夫人时不时有好东西孝敬太后,数十年如一日,确实用心。冯大人一路高升离不开太后的支持,但也是他在刀光剑影里真刀真枪打出的,冯大人的人生历程让人敬佩。”

韩太妃这一席话说的太后心里堵得慌,话总体是好话,但语气里满是讥笑和戏谑。

紧接着韩太妃再开口,太后憋闷的心瞬间就转为了阴沉。

韩太妃话音一转道,“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又在暮城安逸了这么多年,为官带兵的能力也大不如前了。天子脚下公然发生刺杀这等丢尽颜面的大事,冯大人却是在混乱平息后才姗姗赶到,这么大的失责按照律法应该是大罪,具体如何处罚……太后定然比妾身更清楚。”